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止陌宁黛兮的科幻灵异小说《做皇帝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林止陌宁黛兮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只是大虾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弘化帝姬景文死了。是被气死的,死的极其的窝囊。“陛下,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问话,林止陌皱眉,夏凤卿却道,“是臣妾哥哥的声音。”在她的解释下,林止陌才清楚,她这个哥哥夏云,正是禁卫军的一位副统领。这也算是贬了夏凤卿父亲后,对夏家的补偿。今晚皇宫护卫任务是夏云负责,他巡逻到此处发现异状,询问后才得知,有两个皇帝先后进入了皇后寝宫。这才有此一问。“原来是大舅哥啊。”林止陌稍稍松了口气,看着那窘迫的夏凤卿,脸上带着一丝玩味。如今,皇帝被他们气死,他们两人已经是绑在了一条船上了。“无事,朕在和皇后玩呢。”寝宫内传出林止陌的声音,不一会,他便牵着已经身穿凤袍的夏凤卿一起从寝宫走了出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
《做皇帝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林止陌宁黛兮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弘化帝姬景文死了。
是被气死的,死的极其的窝囊。
“陛下,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问话,林止陌皱眉,夏凤卿却道,“是臣妾哥哥的声音。”
在她的解释下,林止陌才清楚,她这个哥哥夏云,正是禁卫军的一位副统领。
这也算是贬了夏凤卿父亲后,对夏家的补偿。
今晚皇宫护卫任务是夏云负责,他巡逻到此处发现异状,询问后才得知,有两个皇帝先后进入了皇后寝宫。
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是大舅哥啊。”
林止陌稍稍松了口气,看着那窘迫的夏凤卿,脸上带着一丝玩味。
如今,皇帝被他们气死,他们两人已经是绑在了一条船上了。
“无事,朕在和皇后玩呢。”
寝宫内传出林止陌的声音,不一会,他便牵着已经身穿凤袍的夏凤卿一起从寝宫走了出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云等一众禁卫军都跪了下去,对两人行礼。
“起来吧。”
林止陌牵着夏凤卿那如若无骨般的小手,走向门口,随口说道,“还真没想到,皇后你寝宫还有这么一条密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啊,哈哈哈……”
这算是为那些禁卫解了惑,而他现在有皇后夏凤卿在身边,这些人自然也不敢质疑他的身份。
毕竟,两个皇帝这么离谱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不过,怎么处理皇帝的遗体,却是个问题,而且,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会闹出大事来。
如今,因为皇帝没有子嗣,各地藩王,京都的皇亲可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位置呢,这宫中,说不定就有他们的内应。
“方才有个小太监突然闯入寝宫坏了朕的兴致,已被朕斩杀当场,大舅哥,这件事,就劳烦你处理一下。”
如今,林止陌对这宫中事宜可以说是半点不知,还好,有这现成的大舅子可以用。
夏云诧异的抬头,要知道,这皇帝此前可是极为恼怒他阻亲的行为,可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今日,居然亲热的叫起了大舅哥来了。
他微微抬头,看到夏凤卿对他轻轻点头示意,他才道,“臣,遵旨!”
又是给这皇帝善后。
这对于这些禁卫军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处理的最多的,还是宫女,当然,也不乏有细皮嫩肉的小太监。
在林止陌与夏凤卿走后,夏云才起身,带了两个禁卫走进了寝宫。
门边上倒着一具尸体,穿着太监的服饰,面目已经被劈烂了,血洒了一地,当即,夏云就皱起眉头。
文渊阁。
内阁首辅宁嵩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正在奏折上写下自己的批示,完事,才伸了伸腰。
“小阁老处理政务是越来越娴熟了,颇得宁阁老的真传啊,特别是这字体,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旁边一官员还没仔细看那奏折上的批示,就先夸起这年轻人的字体来。
这年轻男子正是内阁首辅宁嵩之子宁白。
“刘侍郎所言极是,小阁老天资聪颖,政务上的事一点而通,我大武朝能有小阁老这样的年轻俊杰,是我大武之福,以后,大武必定能在小阁老的带领下走向中兴!”
如今在这内阁里面,几乎都是首辅宁嵩的人,在他们的吹捧下,宁白心中早就飘飘然,但是,脸上却还摆着一副谦和的样子。
“各位大人过誉了,我与父亲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处理政务也是因为担忧父亲过于劳累,我只写批示,最后还得父亲做决定。”
他虽然还没有官身,但是看着周围这些朝廷大员对自己恭维,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登上了首辅之位一样。
虽然口上说的似乎很谦谨,但实际上却将自己摆在很高的位置上。
而且,用的是批示。
要知道内阁只有写出应对的方案小票的权利。
这种方式叫票拟。
批示,那是皇帝做的事!
他这用词明显是僭越了。
“简直荒唐!”
还是有人忍不住了,站了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何礼,他为文渊阁大学士,正五品,没有官职。
正常能进内阁的大学士,都是由各部的尚书、侍郎兼任。
而何礼可能是这一撮人里面品阶最低的官员了。
“黄口小儿,你不过是一介白身,居然敢坐在首辅的位置上,冠冕堂皇的说着僭越之词,置我大武律法、礼法与何地?!”
他这话一出,顿时文渊阁内为之一静,融洽的氛围顷刻就被打破了,宁白那本来还颇显儒雅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根本无需宁白明示,吏部左侍郎段华便张口对他呵斥,“何礼,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学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乃文渊阁大学士,在内阁如何没有说话的权利?!”
何礼根本不为所动,一点都不惧其三品大员的身份,甚至怒目而视,并怒斥道,“诸公高居庙堂之上,却不思为国为民,尸位素餐,只知溜须拍马,曲意奉承一个白身竖子,大武的内忧外患,衮衮诸公难道就看不到吗?!”
他身形消瘦,但此时,却像个巨人。
声音响亮,振聋发聩,却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被群起而攻之。
“居然还敢顶嘴?你这是以下犯上,应当实行绞刑!”
“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冒犯小阁老,你该被诛九族……”
“还不赶紧给小阁老跪下道歉,兴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何礼挺直了腰杆,面对他们的威胁辱骂不动声色,但是,那浑浊的眸子深处,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与绝然。
大武。
将亡矣!
而此时,林止陌已经来到了文渊阁门口。
“陛下。”
门口的一个老太监拦在了他面前,虽然面对的是皇帝,但是,他脸上却没有多少尊重的意思。
“让开!”
林止陌眉头轻蹙。
一个太监而已,居然敢拦住自己这个皇帝的去路,这弘化帝还算是个皇帝吗?!
“陛下来文渊阁有何事?”
虽被他呵斥,但是这老太监却依旧不慌不忙,没有半点惧怕。
“朕身为皇帝,自然是来处理政务的!”
林止陌盯着他,心中已经起了杀心。
不听话不懂得尊重皇帝的太监,留在皇宫做什么?
“太后娘娘有懿旨,陛下不得进入文渊阁,政务,交给内阁处理就行,最后,会交由司礼监批红。”
这老太监抬出了自己的后台。
太后。
那个垂帘听政的女人。
宁黛兮。
首辅宁嵩的女儿。
内有太后,外有首辅,整个朝堂都差不多要成为他们宁家的一言堂了,连皇帝都被他们架空。
“放肆!”
“你这狗奴才,找死不成?!”
居然抬着太后和首辅来压自己,林止陌震怒之下,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踹在他胸口,老太监飞出一米距离,撞在文渊阁大门上,口吐鲜血倒地。
老太监明显没有料到他会直接动手,先是错愕,倒地之后再看向他的时候,满眼恶毒,嘶声力竭的喊道,“陛下,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难道,陛下就不怕被太后娘娘怪罪吗?!”
“朕处理政务,天经地义,不怕任何人怪罪!”
林止陌甚至都不去看他一眼,随口吩咐道,“拖下去,杖毙!”
夏云一挥手,便有两个禁军上前,如若拖死狗一般拖着离开。
“还有谁要拦朕?!”
林止陌扫视四周,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陛下驾到!”
随着通传声,林止陌身穿庄严华美的帝王龙袍,跨步走进文渊阁,他身后,站着夏云。
在内阁这种议政的地方,朝臣并不需要给皇帝跪地行礼,但是,却都会起身迎接。
林止陌扫看全场,就发现了依旧坐在首辅位置上的宁白,见他这个皇帝进来后,身为白身的宁白不但不慌乱,反而只是倨傲的看了一眼林止陌,甚至都不起身迎接。
林止陌并不认识宁嵩,但是,从年龄上他看的出宁白绝对不可能是首辅。
“你是何人,为何坐在首辅的位置上?”
走向龙椅的林止陌停了下来,对其质问道。
“陛下,这是首辅之子,国舅爷宁白。”
离得近的一个大臣解释道。
“哦。”
林止陌先坐入上首,夏云护卫在他一旁,然后,他问道,“首辅这是致仕了吗?为何会是他在此?”
一句话,让众人心中一惊。
首辅还不到五十,怎么可能致仕呢,这无能的皇帝说的是什么糊涂话。
宁白甚至看了一眼门口,目光中明显流露出不满,似乎不明白门口的太监为什么会放林止陌进来。
“陛下,我在此,只是替父分忧。”
他对这个皇帝并没有畏惧之心,因为,他看到过这个皇帝在太后和自己父亲面前的窝囊样。
一个皇帝,手底下没有可用之人,那他不过只是个傀儡而已。
如首辅,虽然不是皇帝,但是,在朝中一呼百应,不似皇帝,胜似皇帝。
常雍身体一震,错愕片刻后敛袖下拜:“臣常雍,拜见陛下!”
“嗯,你就跪着吧,别起来了,正有事问你。”
常雍不由得一阵错愕,他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说锦衣卫把邢家和他的府邸封了才急忙赶来的,可是皇帝不让他起身,难道是他自己犯了什么事?
“陛下,不知臣做了何事惹陛下不快?”
“何事?呵呵。”
林止陌冷笑一声,忽然甩手一巴掌抽了过去,常雍惨叫一声,半边脸和邢家老者一样迅速肿了起来。
“今日早朝,朕才说过城外灾民要妥善安置,可你!堂堂国子监祭酒,一个本该传道受业解惑,教人向善的大学士,竟然让你的这个老狗姐夫去灾民之中强买孩童,这不是惹朕不快,是惹得朕想将你剁碎了喂狗!”
林止陌的声音冰冷且充满杀气。
常雍一惊,急忙狡辩道:“陛下,事情非如此,臣只是尽绵薄之力,以期救助那些孩童,望陛下明鉴!”
林止陌眯起眼睛看着他,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而且还偏偏是整个大武天下最有学问的人之一。
“哈哈!哈哈哈!”
林止陌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疯狂,像极了一个疯子,“看看,这就是咱们的文华殿大学士,这就是咱们的国子监祭酒,多么有善心?多么心怀慈悲?”
所有人低着头不敢作声,常雍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止陌笑了好一会,才渐渐收起笑容,而笑容消失的同时,他那张俊秀的脸上已布满森冷。
他缓慢而低沉地说道:“陈平!给你一个时辰,将常雍带去,你锦衣卫的所有刑具,朕要让他一个不少的全都尝一遍!一个时辰后带去菜市口,还有,谁都不许保他,谁敢求情,一起杀!”
“臣,谨遵圣谕!”
陈平挥手招来两人。
常雍这才真的害怕起来,惊慌大叫:“不!刑不上士大夫,你不能对我这样!”
砰地一声,林止陌一脚踹去,正中常雍面门:“士大夫?你他妈连个人都不是!”
常雍晕了过去,不知是被踢晕的,还是被吓晕的。
在两名锦衣卫的拖拽下,常雍消失在了门外。
林止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看向早已吓呆了的邢家所有人,开口说出一句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冰冷话语。
“天色还早,邢家所有人,菜市口,问斩!”
“是!”
所有锦衣卫动了起来,将所有人陆续押出,只听哭喊声几乎响彻方圆数里。
那名带路的锦衣卫又上前来,双手奉上一本册子。
“启禀陛下,这是邢常两家宅子中所有家产明细目录,请陛下过目,另外邢家生意众多,一时间难以盘清,还请陛下恕罪。”
“可以了。”
林止陌接过翻开,只见目录中林林总总记着各种金银物品家私摆设,详尽且细致。
他看了那锦衣卫一眼,点头道:“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谢陛下谬赞,臣锦衣卫千户徐大春。”
林止陌点点头,对陈平道:“让他升个佥事,以后就跟在朕身边吧。”
陈平拱手:“臣谨遵圣谕。”
徐大春受宠若惊,翻身跪倒叩首:“臣徐大春,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止陌摆手:“起来吧,先办事,带朕看看,这京城大户邢家到底多有钱。”
陈平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事务繁多,再跟着林止陌不合适,这个徐大春办事细致效率也高,让他很满意。
册子上记着邢家有白银四百万两,常雍有二百九十万两,加起来几近七百万两。
光看数字还没什么概念,当林止陌进到堂屋内,看见堆放在那里的真金白银时,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然后他忽然只觉得一阵悲哀,这么多钱,邢家也不知道靠灾难发了多少财。
还有常雍,今天不论谁来,他都必须去死!
“嘡嘡嘡……”
响亮的锣声在京城每个角落响起,那是菜市口即将砍头的通知。
无数好奇的百姓聚拢过去,却惊愕的发现,要被杀头的居然是整个京城赫赫有名的邢家。
没过多久,菜市口已经挤得人山人海。
一名锦衣卫百户跳上高台,大声宣读邢家罪行,如此反复宣读了好几遍。
百姓们纷纷从震惊转为愤怒。
发国难财,趁机强买灾民孩童,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于是臭鸡蛋烂菜叶像天女散花般朝着邢家人砸去,才砸几下,那锦衣卫百户又大声叫道:“诸位莫急,还有个首犯未到,留着些!”
有人好奇问道:“大人,首犯是谁?”
就在这时,一辆驴车驶了过来,车上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等到了行刑台边,那人被抬了上去,百姓们这才看见他脖子上挂着块木牌,上边用鲜艳的红色写着:文华殿大学士,国子监祭酒常雍!
轰!
百姓哗然!
国子监祭酒,那是国立学府的最高职位,他竟然就是强买灾民孩童的主犯?
“畜生!你枉为人!”
“我大武竟有你这等禽兽!”
“砍头不够,凌迟,必须凌迟!”
高台上的百户一指常雍:“诸位,要砸的快砸,就要行刑了……啊哟我草!”
话音未落,暴雨般的垃圾飞砸了过来,噼里啪啦的,很快将常雍半个身子都埋了起来。
常雍除了偶尔颤抖一下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锦衣卫诏狱中的刑具一般人受个三四种已经生不如死了,他却生生吃了个遍,若不是行刑者是陈平特地挑选的高手,怕是早已死彻底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
那百户急忙喝止,接着手一挥,也没有惯常的三声断魂炮响,十几名临时招来的刽子手一字排开,开始行刑。
这一日,菜市口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所有人头被摆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尖塔,最顶端的一颗脑袋,是曾经风光一时的文华殿大学士,国子监祭酒常雍!
……
“父亲,就算姬景文发疯也该有个限度吧,这……这……”
宁府,书房内。
宁白的脸色和他的名字一样,很白,甚至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宁嵩的神情倒是正常,瞥了这个他的独子一眼:“常雍自取灭亡,早与他说过,有些钱,脏手。”
宁白好不容易定了定神,迟疑着问道:“父亲,你说姬景文接下来会不会发疯发到咱们头上?”
他是全京城闻名的宁家大少,小阁老,出了名的不好惹,他也认为自己横行霸道无人敢动,可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废物皇帝现在就是那个不要命的,而且是真的很快就没命的那种,所以他很害怕。
“呵。”
宁嵩笑笑,“他不敢,毕竟……”
……
林止陌没去菜市口,常雍被砍头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宫中,此时正在让王青拟旨,分派几处。
着户部拨钱购粮,明日一早于城外开粥棚。
着工部采购木料,于城外搭建木棚,以安置灾民。
着太医院准备人手,明日于施粥之时同时为灾民问诊施药,避免传染病滋生。
一条条旨意送到各部,林止陌这才松了口气。
各处灾区由宁嵩和内阁去处理,至于他们会不会去认真做,过些日子锦衣卫自会给他确切消息。
权力!权力!
要尽快抢回权力。
但眼下他要做的是先安顿处置好城外的这十几万大武子民。
这么多灾民聚在城外,不能进城,又没人管他们,如果放任下去,哗变就在眼前。
而且京城都这样了,可想而知那些受灾地区会是什么样子。
曾经辉煌强盛的大武朝虽然看着还是依然如故,但其实早已弱不经风,千疮百孔。
民心啊,那是国之根本,绝不可失!
夏凤卿在一旁看着林止陌一会摇头一会咬牙的样子,她有点害怕,也有点心疼。
她端了一盏热茶来,放在书桌上,伸手按在林止陌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太累了,先去歇息会吧。”
林止陌摇摇头,轻轻捉住夏凤卿的纤纤玉手。
“没事,我不困。”
他一夜没睡,但是现在确实一点都不困。
城外那些脸色枯黄神情麻木的灾民们给他的心里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还有那个大坑,他只要一闭上眼,那些僵硬凄惨的尸体就会出现脑海里。
大武朝的百姓是最老实本分的一群人,他们没有过分的要求,只想能吃饱,能穿暖,能有个地方住。
可是连这些最基本的他们都得不到!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虽然这是天灾导致的,不是他林止陌造成的,可他还是觉得难受,愧疚。
忽然他站起身来,将夏凤卿吓了一跳。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林止陌眼中带着血丝,看着很是可怖。
夏凤卿急忙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林止陌眼中闪过一道古怪的光芒,说道:“我出去一趟,今儿个心里的火不发出去,我他妈睡不着!”
宁嵩老狗,你和你的狗腿子们整天只知勾心斗角,对朝政对百姓无所作为,导致那么多灾民受苦,老子虽暂时动不了你,但不妨碍我去动动你女儿!
太后?
呵,还是那句话,他姬景文的母后,关我林止陌屁事?
林止陌直奔城头,往下一看,顿时血往上涌。
城门紧闭,城外密密麻麻的满是灾民,城头上几千京营将士居高临下看着。
城外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了几百具衣衫褴褛的灾民尸体,远处明显是他们的亲人跪地痛哭着,还有许多灾民咬牙切齿怒目叫骂,可城上的官兵依然用弓箭对准了他们,时不时射上几下,引来惊叫连连,可他们却都嘻嘻哈哈的很是开心。
五城兵马司的守城军则被挤到了后边,默不作声,这块地方已经被京营暂时征用了。
见到林止陌到来,两队人都只是看了一眼,却没人理会。
林止陌猛地转头,目光森冷地看着城上所有人:“谁杀的?”
没人应答,但是林止陌顺着守城军的视线,看向了城头箭垛边的一排弓箭手。
那是京营的人,也称京军八营。
大武京城的武装力量,除了负责护卫皇帝的禁卫军、负责治安的五城兵马司,还有负责侦缉和监督百官的锦衣卫之外,就是负责值戍八座城门外的京营。
本来京营是归皇帝亲自掌控的,但是弘化帝姬景文被架空,京营五万将士也就落入了内阁的手中。
这也是林止陌的一块心病,姬景文对此无可奈何,可是他必须要把这五万人抢回来。
他在宫中,外围却被别人手中的武力包围着,觉都睡不踏实。
徐大春喝道:“你们的上官呢?让他滚出来!”
很快,一个武官急匆匆赶到,来到林止陌众人面前,拱手试探着道:“下官京西营副指挥使张路,不知哪位大人找我?”
京西营,京军八营之一。
徐大春亮出腰牌:“镇抚司指挥佥事徐大春。”
张路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有点敷衍,一个佥事而已,虽然锦衣卫的名头唬人,可比他低了两级,没什么好在意的。
“哦,不知徐大人找本官过来,所为何事啊?”
问明身份,他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恭敬了,连称呼都变成了本官。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尤其是张路凸着的肚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指着城下问道:“这是你下令射杀的?”
张路瞥了他一眼,不认识。
他傲然点头:“是我,不知阁下是哪位?”
林止陌一挥手:“拿下。”
呛的一声,徐大春手中刀已经架上了张路的脖子,旁边两名百户一脚踹在他腿窝里,将他按得跪倒在地。
张路猝不及防之下被制住,大惊之下怒目圆睁:“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拿本官?”
这毫无征兆的发难,不但张路没想到,城头其他人也都没想到,紧接着武器出鞘声和弓弦拉动声接连响起,几千京营将士把林止陌和锦衣卫众人围了起来,虎视眈眈。
一场冲突眼看就将爆发。
张路虽然形象不怎么样,但这里毕竟全是京营的将士,全都是他的麾下。
在这片城头,张路的威望可比任何人都高,那些当兵的只听他张路的,可不会理别人。
徐大春的眼皮跳了跳,现在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射一发冷箭,那林止陌就危险了,而他徐大春不管能不能在这冲突中活下来,结局都将是满门抄斩。
他不动声色地横身跨了半步,挡在林止陌身前,哪怕用自己的身体挡,也得尽量挡住危险。
林止陌却伸手将他拨开,反而走到前边,冷冷扫视在场所有人。
墨很快磨好,林止陌在一张纸上用镇纸为尺,画出一个个表格,旁边准备了十几张纸用来演算,开始了正式清算账册的工作。
这里就一个米粮账目,都不用按名目来整合计算,这种纯加减法的数学题几乎不会有出错的时候。
徐大春在旁看得瞪大了眼睛,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还会算账?
要知道历朝太傅和太子太傅基本都只会教文史以及政务方面的内容,就算有算数之术也都仅仅是皮毛而已。
户部衙门是什么地方,那是掌管天下钱粮田地的最大账房,这里的账本能是外行看得懂的?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很快的,桌上那几本账册开始渐渐整理得尽然有序,一张张划好的表格被填满,就是填进去的东西徐大春完全看不懂。
这什么玩意儿?弯弯曲曲的古怪符号,他都没有见过。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叫做阿拉伯数字。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着,屋外的太阳也开始渐渐西斜,不过林止陌不着急,这些在旁人眼里看来无比复杂且暗藏玄机的账本,在他手里就像是个中学生在做小学题目一样,不过是费点时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要不是这年头没有铅笔,他的速度还能快上许多。
终于,在一个半时辰之后,林止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行了。”
徐大春惊道:“啊?这就算好了?陛下好……好厉害!”
这声赞叹可以说是打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味道。
林止陌笑了笑:“开门,请蔡阁老进来吧。”
“是!”
徐大春跑去打开门,只见蔡佑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托着个紫砂茶壶啜了一口茶。
“蔡阁老,陛下有请,账算完了。”
噗!
蔡佑一口水喷了出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算完了?”
一个人,不,就算是加上徐大春吧,这米粮账册上一整年的入库存粮与发放支出的帐,两个人就算完了?
那是今年岁征的一整年的粮啊!
岁征是以每年征收官粮而命名,是大武朝的主要收入,也是国运命脉的根本。
各行省每年秋收后将粮食和税银暂入省库,然后在年前送入京城户部官仓,每年的岁征都是重中之重,以前都是户部仓科的四位主事带着好几个人一起忙碌好久才能记账完成的。
可现在,皇帝自己居然只花了一个半时辰就算完了?真的假的?
蔡佑顾不得胸前衣襟上被茶水打湿,急忙起身进屋,却见林止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蔡阁老,朕有个问题。”
他扬了扬手中的账本,“弘化六年岁入粮一千一百三十万石,但帐算下来却少了六百八十万石,都已经是账面上的一半还多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蔡佑道:“此事……蔡阁老可知否?”
蔡佑大惊,脱口而出:“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林止陌反问:“阁老是觉得朕算错了?你在质疑朕?”
蔡佑猛然醒悟,急忙道:“臣……不敢!”
林止陌将账本轻放在蔡佑面前,说道:“按如今市面上粮价计算,一石米合一两二钱银,你算算,六百八十万石大米该折多少钱?”
蔡佑有些发晕:“这……”
林止陌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八百十六万纹银,所以,蔡阁老,你能否告诉朕,这么多粮食去哪了?”
蔡佑的后背渗出了冷汗,一颗一颗,如黄豆一般大小。
……
懿月宫中,宁白坐在宁黛兮面前,手里拿着个果子啃着。
“姐姐,听说今天那废物来惹你了?父亲让我来问你,可有何不妥之处?”
宁黛兮现在听到那个名字就会忍不住心头一颤,而且她似乎都还没意识到,林止陌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可怕身影。
今天当林止陌拿出那把刀的时候,宁黛兮甚至感觉如坠冰窖,浑身发寒,虽然那时候的林止陌是嬉皮笑脸的,可她却一点都没觉得这是玩笑。
尤其是那个混蛋还拿刀划开了自己的衣袍,让自己那么狼狈。
该死!
她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句。
可忽然却又想起林止陌搂着她脖子时,那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还有喷在她耳朵上的热气,和吻她耳垂时……
不行,不能再想了!
只是想起那一幕,她的脖子上又忍不住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宁黛兮的手紧紧握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手背上青筋凸起,正在努力将白天发生的那一幕从她脑海里驱赶出去。
宁白发现了她的异常,咀嚼停止,惊愕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宁黛兮猛地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
顿了顿,她神色严厉地说道,“他就是个疯子,你千万莫要去招惹他,知道么?”
宁白愣了愣:“那天他将我逐出文渊阁后,我就没再去过,父亲也说最近不宜被他抓住把柄……姐姐,你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没什么,他不过是来为他身边的一个太监求个赏赐,非是要紧事。”宁黛兮努力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
林止陌对她做的那些事太羞耻了,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都不能说。
但就这么略过不提,她又于心不甘。
宁黛兮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低声说道:“你去一趟大德观,提醒陶仙师,他已经多日未曾给陛下敬献仙丹了。”
宁白愕然:“可父亲说过……”
“三个月太久,我等不了!”
……
林止陌醒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昨天朝堂上那些许的胜利。
起床洗漱,装束齐整,今天他穿着的是一身常服。
夏凤卿亲自为他系着衣带,有些担忧道:“你又要出城?那么多灾民,太危险了。”
林止陌摇头:“我一定要去,不亲眼看着他们做事,我不放心。”
虽然他已经下旨让各部救济城外的灾民,可是他还没实掌大权,六部的人几乎不可能按他的话去做。
王青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同时,候着的还有徐大春和他的一百名锦衣卫。
“大春,出发!”
林止陌大笑一声,出门。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天空中云层很厚,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
一乘龙辇朝着宫外而去,龙辇中林止陌透过帘子缝隙朝外看去,发现某个角落有人在发现他之后一闪而过,不知去向了哪里。
林止陌的嘴角翘了翘,他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人,也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不过无所谓,演戏么,谁都会。
在即将离开宫门时,龙辇换成了一驾寻常的马车。
和上次一样,穿过熙攘的街和忙忙碌碌的人群,出了外城,放眼已是无尽头的灾民,和因此变得污秽脏乱的大地。
现在已经过了辰时,虽然风还是很大,但已经没有晨间那么凉了。
徐大春和王青一左一右随在车边,几名锦衣卫当先开路,其余众人分散一圈,护着马车,缓慢地向前走着。
“嗯?”
林止陌心中一动,国子监是大武朝的最高学府,也是未来大武朝精英的摇篮。
要想做一个合格的昏君,就必须把国子监拿下,将来若是没有满堂文武精英,他又怎么能酒池肉林、纸醉金迷呢?
国子监校长常雍刚被他宰了,那可是无数国子监学子的目标和偶像,但他完全无所谓会不会被学子们仇视,开玩笑,老子是皇帝,这是一个让自己露脸并收获大批粉丝的好机会啊。
想到这里他回头唤道:“玉儿。”
“啊?”
林止陌一脸严肃道:“学之道,唯有自己持之以恒勤奋苦读,作弊之举断不可取!”
晋阳公主吐了吐舌头:“哦,皇兄教训得是,玉儿记得了。”
林止陌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两日之后,朕与你一起去。”
“什……什么?皇兄要……一起去?”
晋阳公主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她记忆中的皇兄曾经倒也是个喜爱学习的人,可只对史学与军事感兴趣,作诗的水平也就一般般。
最主要的是,两日后举办诗会的那位岑夫子以前就是皇兄的授业恩师,在皇兄性情大变成了暴虐的昏君之后,岑夫子甚至公开宣称将他革除门墙,断绝师徒情谊了。
晋阳公主才很想阻止劝说一番,国子监那帮学子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对于自己这个风评极差的皇兄从来都没有好印象,私底下更是没少讽刺挖苦。
就怕到时候去了惹来一身嘲讽,最终丢了面子,关键是他丢面子无所谓,可别连累了自己。
不过最终她也只是甜甜一笑,酒窝里几乎滴出蜜来:“好呀,那玉儿就等着皇兄了。”
林止陌回到了乾清宫。
一晚上没睡的后遗症激情退去后也渐渐显露了出来,他很困。
但是回到寝宫还是拉着夏凤卿问了很多事。
岑夫子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曾经的华盖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是姬景文还在东宫时的授业恩师。
林止陌的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尤其是在朝堂上,就算不是宁嵩一党的,却也和他林止陌没什么关系。
所以,他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拉拢一下,借着曾经和皇帝的师徒情谊,把老头再拉回来。
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岑夫子因生有眼疾,慢慢看不清事物了,所以才告老养病。
夏凤卿给他细细讲述了一番她所知道的一切,岑夫子,名溪年,即将步入耳顺,也就是六十岁。
忠正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正因为如此被先帝委任为太子业师,但在朝堂上却只是做到了礼部右侍郎。
可惜岑夫子学识深厚,最终都未达天官,实在让不少人为之扼腕叹息。
不过他本就是京城当地人士,退出朝堂后在昆明湖畔住了下来,平日里由女儿执笔,他来口述,在家编撰论儒论经之书,而国子监的学子们时常会来请教岑夫子,他也会不遗余力地教导指点。
虽身处朝堂之外,依然发挥着余热。
林止陌也觉得可惜。
不过他依然还是决定去参加那个诗会,这么一个将毕生奉献给学术的老人,值得他尊敬。
何况国子监是林止陌想要掌控住的,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契机。
夏凤卿细细地给他说着岑夫子,说着国子监,还有晋阳公主,林止陌的眼皮开始越来越沉,睡着了。
林止陌扫了一眼,一个都不认识,但猜也猜得到,都是宁嵩老狗一派的。
他心中一股愤懑之气几乎喷薄而出,狗多了还敢咬主人?
老子就不信了!
两名锦衣卫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百官在此,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呛的一声,林止陌反手抽出一名锦衣卫的佩刀,挥手一抹。
一股血箭喷洒出来,李易死死捂着咽喉,满脸惊恐和不敢置信,口中荷荷有声,不过两三息时间,砰的一声倒地,死了。
太和殿中一阵惊叫,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府尹堂堂三品大员,被这昏君说杀就杀了?
林止陌单手提刀,缓缓扫视在场所有人:“朕,为天下百姓生计,为城外十几万灾民性命,杀这尸位素餐的狗官,你们,谁有意见?”
朝堂上所有人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没一个人敢说话。
从古至今,朝堂中不是没有死过人,但是皇帝亲自动手杀人的,这是上下几千年的头一回。
林止陌现在满眼血丝,半身染血,状若疯癫,别说还有人敢说什么太庙祭告先祖,就是大气都没人敢再发出一声。
甚至连宁嵩都已经保持了沉默,因为他记得很清楚,皇帝只有三个月不到的生命了。
算了,和一条疯狗不必计较,万一搭上自己的命,不划算。
首辅不再出声,其他人更是没人敢说话。
朱弘看了一眼宁嵩,悄悄退回了六部之列,刚才踏出的那些人也全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退了回去。
林止陌等了片刻,冷笑一声,将刀还给那锦衣卫,看向何礼:“何礼,京城府尹的替补人由你来定,今天就给我。”
何礼出列,拱手:“臣遵旨。”
然而何礼身边一人踏了出来:“启奏陛下,京城府尹一职关系重大,素来是由内阁商定,何大人还无权定夺。”
林止陌冷声道:“你又是谁?”
那人一愣:“臣,吏部右侍郎文博中。”
嗯,现在认识了。
林止陌神色不变,依然冰冷道:“身为吏部官员,司职天下文官任免升降调动,朕让何礼找个人选,你却要交给内阁,活都让内阁做了,你做什么?”
文博中神色一变,李易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他的心里其实很慌。
宁嵩此时又开口道:“陛下,文侍郎所言非虚,四品以上官员任免皆由内阁遴选,此为惯例。”
林止陌点点头,竟然没有再争:“好,那就依然由内阁选定。”
不知多少人松了口气,随即心中嗤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刚才虽然杀了个李易,但那是胖子自己找死。
这傀儡皇帝就该有自知之明,头回亲自把持朝会乖乖看着就行,还敢跟宁首辅斗,你斗得过么?
可林止陌接着又道:“既然如此,何礼,你来列个备选名单,让内阁去敲定。”
何礼深深一拜:“臣,谨遵圣谕!”
老学究只觉无比痛快,他的吏部左侍郎一职是林止陌给的,可吏部之中有不少是宁党,尤其是这个右侍郎文博中,这两日根本就没给他交接什么吏部工作,反而处处作对。
他悄悄看了一眼上首的林止陌,心中激荡。
陛下,终于是一改往日荒唐,在向明君而行了!
宁嵩嘴角微微动了动,没再说什么,文博中见状也颇觉无趣,讪讪地就要退回队列。
可就在这时,林止陌又开口道:“等等,文侍郎,朕这里有些东西,你来听听。”
陈平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翻开,高声诵读,“文博中,弘化六年九月廿三,收取银十八万两,私调成禾县令吴大彪为均州尹,弘化六年十月十九,收取银二十万两及玉如意一双,私调甘州尹马文旭至衡州尹……”
空旷安静的太和殿内,陈平的声音响彻,细数文博中的一桩桩受、贿事实。
所有人目瞪口呆,望着上方端坐面无表情的林止陌。
昨天才给锦衣卫换了血,今天就已经掌握了百官的动向和私密?
他还是以前那个只会暴怒发狂却毫无用处的姬景文?还是那个被架空的废物皇帝?
就连宁嵩也终于抬起头,眉头微皱,恰好林止陌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仿佛碰出了一道电光。
当他昨天收到消息,得知皇帝用蛮不讲理的雷霆手段收回锦衣卫时,就知道事情出了些意外了,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依然在他可控范围内。
然而今天他发现似乎自己错了,锦衣卫才刚收回,这昏君已经敢在朝堂上杀人了。
林止陌抬了抬手,陈平立刻闭口。
“这才说了几条,已经百万之数了吧?文博中,你这么能赚钱,不去户部真是屈才了,呵!”
林止陌的一声冷笑,让文博中大惊道:“陛下,臣冤枉,冤枉啊!”
“你的意思是被诬陷了?”
林止陌哦了一声,“那好办,陈平,安排人去文侍郎家里搜一搜,为文侍郎证明一下清白。”
文博中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到毫无血色。
全场寂静,这个时候没人同情文博中,而是有许多人在心中暗自忐忑,都各自猜测着自己干的那些龌龊勾当是不是也被锦衣卫查了去,记在了那个可怕的小册子里。
这一刻,百官戚戚。
陈平又唤来两名锦衣卫,将文博中拖了下去。
今天一早,他就带了足足一个百人队来了,这,也是林止陌上朝的底气。
虽然在政务上他还是拿宁嵩没有办法,但弄掉个李易、文博中恶心一下宁老狗还是不错的。
林止陌心情大好,但宁嵩的忍让应该已经到了警戒线,他也只能适可而止。
今天就先这样,带泥的萝卜,吃一段洗一段。
他看向宁嵩:“多地灾情就劳烦宁首辅费心吧,至少先解百姓的燃眉之急方为要紧。”
宁嵩拱手:“臣,谨遵圣谕!”
“还有。”
林止陌看向六部,“天灾不可抗,但还有人祸,兵部,为祸沿海的逶寇之乱你们目前可有何举措?”
一个相貌清癯目光锐利的老者踏上一步,正是兵部尚书徐文忠。
“回禀陛下,兵部已从江淮福建各地调兵五万增援。”
还是兵部靠谱,这老头,不错!
逶寇之乱没那么快平息,急不得,只能耐心等消息。
林止陌点点头,站起身,金台下的鸿胪寺官员高唱一声:“退朝!”
殿中百官各自用复杂的目光送林止陌离去,各怀心思。
“陛下真要出宫?”
某座无人的偏殿内,陈平有些担忧地问道。
现在京城外围到处是灾民,他这个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只觉得压力山大。
林止陌脸上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太和殿上他是占了点上风,但那也只是宁嵩觉得他快挂了,懒得和他计较而已。
妈的,丢人!
他在王青的服侍下换着衣服,哼道:“十几万灾民在城外,他们睡得着,朕睡不着!”
王青忽然跪了下来:“陛下圣明!”
林止陌愣了一下,他看到了王青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奴才幼时也是受灾逃难来的京城,爹娘都……饿死了。”
林止陌默然,他明白了王青的心情,那个时候如果官府伸手管一管,他爹娘或许就不会饿死了。
他拍了拍王青的肩膀,轻叹一声:“走吧。”
……
出了宫,离开内城,穿过熙熙攘攘鳞次栉比的大街,来到德胜门旁。
透过城门,远远就能见到城外道路两旁满是衣衫褴褛饥饿虚弱的灾民,麻木而机械地朝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伸出手。
然而并没有几个人理会他们,偶尔有路过的也都是视若不见,匆匆而过。
林止陌不由得握起拳头,他来自那个和平富饶的蓝星,就算是当初在电视上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灾民。
“走,出城看看。”
他话刚出口,旁边一名守城军的军士就提醒道:“城外现在不太平,你若是没事别出去。”
林止陌摇摇头,还是毅然行去,陈平王青跟随左右,另有二十名穿着常服的锦衣卫坠在身后。
一路走,一路看,林止陌没有对任何一个伸手乞讨的灾民施舍。
他一个人救不了多少,而且一旦他给了,将再也走不了了,如潮的灾民会团团围上将他拦住。
不知道走了多远,路边的灾民还是很多,都各自三三两两或躺或坐,眼神空洞,神情麻木,似是已经失去了生的渴望。
林止陌一言不发,就这么边走边看,忽然他停住了。
前方是一个刚被掘出来不久的大坑,坑里堆着一具又一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童。
在坑边有许多灾民木然地看着这些尸体,显然其中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和孩子。
林止陌的心情无比沉重,又无比愤怒。
现在才初春,地面还冻得很硬,这些灾民就这么席地而卧,若是再没有救济,恐怕一夜寒风吹过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就在这时,陈平忽然指着远处道:“主子,你看那里。”
林止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人在灾民之中穿梭着,穿的甚是富庶,旁边还有两个提刀的捕快。
他们一手用帕子捂着口鼻,目光则是像在挑选牲口,随手一指,就有一个孩童被点中,然后丢下一个布袋,将孩子带走。
有当爹妈的不舍得,两个捕快就会提刀恐吓,甚至掌掴脚踹,硬生生将孩子抢走。
那些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父母被打倒在地后伸手想抓住孩子的样子,像是一根根针似的,深深刺痛了林止陌的心。
“大武律法管不了他们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
陈平摇头答道:“不是抢,他们名义上是买,这几个是人牙子,趁这当口买娃娃,一小袋陈米就能买一个,当然,他们看上的由不得你不卖,回去洗干净换身衣服,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
王青的脸色则很难看,显然是想起什么可怕的记忆。
他补充道:“若是卖到富贵人家倒也罢了,但有不少是被卖入窑子,就连男童也被人收去做了娈童……奴才幼时就曾差点被买走。”
轰!
林止陌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紧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陈平,去把那几个王八蛋拿下,老子要!杀!人!”
救人要紧,他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用起了人工呼吸。
但是因为救的不是妹纸,嘴对嘴的事交给了王青。
女子柳眉微蹙,喝道:“你做什么?他已经死了!”
在这年代,死者为大,人已死就该对尸体尊重,不能随便搬弄,何况还是这种惊世骇俗的嘴对嘴。
你们都是男人啊喂!
林止陌没理她,依然一下又一下地按着,间或让王青人工呼吸几下。
女子伸手要来阻拦,被徐大春伸手挡住。
“你们……”
女子面现怒容,正要呵斥,却见地上的少年忽然呛咳一声,随即吐出一口浑浊的河水,然后悠悠地醒了过来。
众皆哗然:“活了活了!”
妇人本在旁看着,茫然失措不知该怎么办,这时见孩子活了,顿时瞪大眼睛,惊呼一声扑了上去,大哭道:“儿啊,你吓死娘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茫然看了眼身旁:“娘,我这是……怎么了?”
“你……你这是什么手段?”
女子看着正在擦手擦嘴的林止陌,瞪大了一双美目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叫心肺复苏法,人在突发状况下失去心跳呼吸,只要在半柱香内用这办法,就有希望能救回人来。”
这个世界没有分钟的说法,于是他将黄金四分钟改了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法子你用不了。”
女子一怔:“为何?”
林止陌摊手:“嘴对嘴啊,你是女子。”
女子不快道:“医者治病救人,怎能因男女而枉顾性命?”
林止陌惊讶道:“真的?”
女子认真点头:“当然!”
林止陌看着女子那张因为生气而微微嘟起的小嘴,忽然很想往地上一躺装死,看看这妹子会不会给他人工呼吸,但还是忍住,徐大春、王青还在旁边,他要脸。
“在下林枫,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对这个号称敢给男人做人工呼吸的好医生很感兴趣,于是编了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套起了近乎,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透着一脸的真诚和老实。
女子回了一礼,说道:“杏林斋,第十一代传人,顾清依。”
“杏林斋?”
林止陌对京城各地很陌生,顾清依说出这个名字时没有什么反应,身旁的徐大春却是一怔,“杏子胡同那个?”
顾清依颔首:“正是。”
徐大春肃然起敬:“原来是顾神医后人,久仰!”
林止陌好奇道:“你知道?”
“是,杏林斋这名字不光小人知道,京城很多百姓都是熟知的。”
徐大春说起这个时一脸崇敬,“十余年前通州瘟疫横行,太医院都派人去看过,却都束手无策,当时便是这杏林斋当时的主人顾神医,毅然深入瘟疫中心,并调配了一剂名为太乙流金散之药,将瘟疫渐渐控制住。”
林止陌讶然:“神医啊。”
徐大春摇了摇头:“可惜的是顾神医在回京途中遭逢山贼,竟不幸身死,后来官府出动官兵围剿那伙山贼,连通州百姓闻听此事都自发来了数千人,将山贼灭了,可顾神医却终究是没了。”
他这个莫得感情的锦衣卫都在扼腕叹息,林止陌听完也是唏嘘不已。
好人没好报,这种事是最可惜的。
顾清依不愿多提这事,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林止陌问道:“林公子,恕小女子冒昧,方才你所用的那心肺复苏法,不知可否传授?我观此法于急救之术上颇有神效,还望公子不吝赐教,清依在此拜谢!”
说罢,她又敛衽郑重一礼。
林止陌对美女一直都是来者不拒的,虽然那啥小了点,但架不住人家真长得好看。
林止陌轻声在她耳边说着,激起她脖子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当的一声,刀鞘落地,露出那把黑沉沉没有光泽的短刀。
宁黛兮骇得后背满是冷汗,颤抖着说道:“陛下,你……你别乱来,弑母乃大不敬,不是,是违背人伦,你会被百官罢黜的!”
“弑母?那怎么可能,朕那么喜欢母后,真的,就只是给你品鉴而已。”
林止陌心中快笑疯了,人生第一次扮演变态,似乎还挺像。
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他把刀慢慢靠近宁黛兮胸前,刀锋在那件暖袍上轻轻划过。
“你看,这刀是不是……”
忽然,只听一声清脆的嗤啦声,暖袍竟然从中破开了一道口子,本就被撑得鼓胀的地方瞬间崩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雪白晃花了林止陌的眼。
“啊!”
宁黛兮一声尖叫,终于将猝不及防的林止陌推开了,然后捏着裂开的衣服冲进内室,连鞋都没顾上穿。
林止陌也傻了眼,这把看起来毫无亮点的刀,竟然这么锋利,锋利得让他不小心看到了亮点。
他没有追,只是看着已经空荡荡的美人榻,嘴角扬起一弯弧度。
“真大,真白,啧啧啧……徐大春,该赏。”
林止陌捡起刀鞘,收刀,藏回袖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片刻后宁黛兮回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长剑,防贼似的挡在身前,面露霜寒地低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对你最后的忍让与宽容,若再有下次,我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林止陌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顺手拿起那盏银耳莲子羹一饮而尽。
有点渴,皇帝上门,这婆娘都不说倒杯茶。
“你……”
宁黛兮又要炸了,这可是她刚喝过的,瓷盏边沿都还印着一个浅浅的唇印。
“嗯?”
林止陌咽下莲子羹,“没事,朕不介意喝母后喝过的。”
宁黛兮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这是他介不介意的事情吗?!
这恶棍,脸皮真厚!
不过,在浮现出恶棍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莫名的觉得手中一热,似乎回想起了那日的事情。
呸!
恶棍,可不是指很凶恶的棍棒!
“陛下还有事么?若无事便回去吧,哀家乏了。”宁黛兮下逐客令了。
林止陌可没打算走,虽然说现在推倒太后不现实,可只是揩了点油,欺负欺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特别是那惊鸿一瞥,更让他难忘。
“母后,别忘了懿旨,朕可静候着佳阴呢。”
宁黛兮听不出话外音,沉着脸没好气道:“什么懿旨?没了!”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要是赖皮,那我可就要告诉别人,我亲眼看见……”
林止陌轻声道,“太后胸前有颗胭脂痣。”
“你!无耻!”
宁黛兮破防,脸涨得通红,手提着长剑直喘粗气,似乎随时都有戳上来的冲动。忽然她感到自己的头不再晕了,在经历了刚才的惊吓和羞辱后,她的病似乎好了,就连力气也在瞬间恢复了不少。
于是她更想和林止陌拼命了。
林止陌坏笑:“太后是想和朕击剑么?放弃吧,你是赢不了朕的大宝剑的。”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甜糯得过分的声音:“母后,玉儿来啦,能进来么?”
林止陌一怔,这个声音他没听过。
但是很快,他就从称呼上分辨出了这是谁。
宣正帝唯一的女儿,姬景文唯一的妹妹,晋阳公主姬楚玉。
“嘶!”
林止陌有点牙疼,这个公主来得真是时候,本来他还想进一步欺负欺负宁黛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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