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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4-11-02
他起身往我走来,伸手摸向我的鹿角,我借着下跪行礼,低头躲过他的手。

 宋睢紧抿着唇,搂上我的腰把我捞起,大手紧紧扣住我的腰,任凭我怎么挣扎也挣不开。

 “说话!

鹿角怎么断了?”

 他冰凉的话语在殿中响起,如寒冰般渗人。

 腰间的手微微颤抖,宋睢双目赤红。

 见我不吭声,他目光转向我身后的绿意。

 声线寒凉,露出一抹状似癫狂的笑:“你不是脚筋断了吗,怎么好了?”

 说完他抽出侍卫的佩剑,剑尖直逼绿意面门。

 我先一步挡在绿意跟前,剑刃堪堪停在眉心,刺入血肉滴下刺目的红。

 宋睢没有停下的意思,大手一挥把我推倒在地,剑抵在绿意胸口就要发力。

 “是我!”

我急急叫喊。

 宋睢停下动作,侧目看向我,似乎我回答的不让他满意,他就会刺入。

 我心有余悸,仰着脸颤抖着唇开口。

 “是我用鹿角做药救下绿意,绿意当时快死了……” “我不要她死。”

 我起身重新挡在绿意身前,手中的拳握了又握。

 柳絮絮蹙眉走上前,直呼宋睢大名,眼神暗哑扫过我的鹿角。

 “宋睢!

我在西域中的蛊毒药石无医,她的鹿角也许有用。”

6 绿意愣怔,手中的貂皮掉下,她惊呼:“不行!”

 “娘娘上次断角在榻上躺了整整一月有余才恢复,绝对不可以!”

 宋睢沉着脸不说话,一旁的柳絮絮却眼睛一亮,勾起嘴角。

 “你好了?

你能说话了!”

 说着她拉着宋睢宽大的衣摆晃动,激动道: “宋睢,我的蛊毒有救了!”

 “她一个天生的哑巴都能治好,我肯定也行!”

 “你快让她把鹿角砍下给我,我不想再每月受蛊毒之痛了。”

 说到最后她带着哭腔,楚楚可怜的模样连我看了都为之动容。

 更遑论深爱她的宋睢。

 果然,下一秒,宋睢点漆的黑眸在我头顶流连,无声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

 我当即了然,他在做抉择。

 “宋睢!”

 见宋睢不吭声,柳絮絮急急叫道。

 宋睢揉了揉柳絮絮的头,宠溺一笑:“絮絮放心,鹿角罢了,朕我不会让你死的。”

 柳絮絮得到承诺,破涕为笑,秀气的眉眼顾盼神飞。

 我强忍的泪水克制不住决堤涌出,心脏钝痛,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睢把佩剑递给我,声音喑哑。

 “絮絮的蛊毒等不得,你帮帮她,就算是为了我。”

 “她受尽苦楚回到我身边,我不能再让她受苦。”

 我的耳朵忽然嗡嗡作响,竟感觉头晕目眩。

 靠在绿意怀中喘息片刻,我方回神,苦涩一笑。

 “不用佩剑。”

 以手作刃,左边的鹿角跌落在地。

 柳絮絮迫不及待弯腰捡起,献宝似的捧到宋睢眼前,笑容璀璨。

 “宋睢,我有救啦!

我有救啦!”

 宋睢看到心上人的笑容,阴鸷的眉眼也染上笑意。

 我像是被用完的垃圾丢在一旁,无人问津。

 他们捧着我的鹿角走了。

 走之前,柳絮絮错开脚步故意踩在貂皮上。

 雪白的貂皮粘上乌黑的脏渍。

 在宋睢看不到的角度,柳絮絮回头冲我得意一笑。

 我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前所未有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双眼失焦,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很不真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已经分不清了。

 绿意抱着我瘫软的身体,耳边是她惊慌失措的呼唤:“娘娘!

娘娘!

太医——快叫太医!”

 我撑起精神向外头看去,宋睢脚步一顿。

 但仅仅也只是一顿。

 7 我醒来时,鹿角的伤已经处理好。

 陈太医跪在我榻前,脸色凝重,犹豫半晌才低着声开口。

 “娘娘肝气郁结,心脾不交,再加上断了一角,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望娘娘保重凤体……” 我瞬间浑身冰冷,仅剩的一只鹿角仿佛被野兽撕咬,四肢百骸都泛上细密的疼。

 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喉头涌上甜猩味,呼吸变得粗重艰难。

 鹿角断时,我已知身体重创,但当真正听闻时,还是难以置信。

 我心知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可明白自己死期将至时,我还是会惊怕到颤抖。

 我这条命是宋睢给的,若真要一死,不如给他,让他治愈好他的心上人。

 这也许应该算是重于泰山吧。

 顺气片刻,我请陈太医起身,想要强装镇定,出声却是哽咽:“陈老,无双求您件事。”

 “不要同任何人说我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宋睢……”我垂下眼睫,“我不想他担心。”

 他垂首重重叹了口气,敛眉开口。

 “臣知晓。”

 我勉强打起精神,和往常一样在林中晨练。

 可是畏寒,乏力,胸闷,气短,种种疼痛阻碍我的步伐。

 一日,绿意为我梳妆。

 明明是伏夏,铜镜中的女人却裹着厚厚的银狐裘,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消瘦。

 一双曾经灵动的大眼如今却是微微凹陷,透着股麻木的死气,绿意连上了几层粉都遮不住我的倦态。

 我截住绿意还想上粉的手,叹息道:“罢了,绿意。

我累了,想睡觉。”

 绿意抿唇含泪,多日卧榻,我答应她今日出去走走。

 可我实在乏力,力不从心。

 半梦半醒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宋睢的低沉的怒骂声。

 心中一跳,我挣扎着想睁眼,忽然想起宋睢忙着陪柳絮絮,没空来找我。

 我自嘲一笑,翻身接着睡,不料被人抓着脖颈从榻里拎起。

 我眉峰紧蹙,病态的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剧烈咳嗽。

 一睁眼就对上宋睢怒火翻滚的眼眸。

 我一愣,竟不是梦。

 “陛……陛下,咳咳,放开,放开我。”

 脖颈上的手没有松力,我奋力挣扎一阵无果,双眼逐渐涣散。

 罢了,罢了。

 我放弃挣扎。

 如今矫健的身体不再,相恋的爱人不复从前,死了或许倒算是个好结局。

 我一个身份低微的奴隶兽人,能被天潢贵胄的宋睢领养善待七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我本就不该多报幻想。

 8 我准备闭眼赴死时,脖颈力道一松,我跌坐在地。

 顿时两眼昏花,耳中嗡鸣,好在有绿意的身体做缓冲,我没受大伤。

 “怎么,不耐烦了?”

 “以前不是说每年都会陪我过生辰,给我做生辰礼,现在连看我都不愿看了?”

 宋睢目眦欲裂,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他咬牙切齿道。

 我卧榻多日,日日忍受断角之苦,就连记忆都有些错乱,早把那生辰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睢有柳絮絮还不够,难道还需要我吗?

 我苦笑。

 这一笑,倒惹的宋睢不高兴了。

 宋睢眼神陡转,锋利又冷然,朝我步步逼近,浓重的龙涎香铺天盖地向我周身袭来,是危险的气息。

 绿意双手大开挡在我身前,不管不顾大叫道: “陛下!

娘娘病了!

已经卧榻良久,才忘了您生辰一事,娘娘早就给您绣了件里衣,奴婢这就为您拿来!”

 宋睢表情微滞,眸底错杂的情绪翻涌,崩唇无声看着我。

 良久,他眉头一皱:“你不是最怕热的吗,怎得穿这么多?”

 “手怎么这么凉?”

宋睢自顾自用双手裹住我的手为我取暖。

 宋睢的眉眼旖丽,但他通身的帝王之气硬是把那旖丽的五官压下,让人忽略他多情的眉眼。

 我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出神,从前他生辰我都是提前一月早做准备,今儿却忘了。

 也不能怪宋睢生气,他也许是委屈。

 我开口:“陛下,我为您煮碗长寿面吧。”

 起身却是头晕目眩,心口发慌,双脚发软要往地上倒,被宋睢眼疾手快捞住。

 “娘娘!”

 “陛下,皇后娘娘吐血晕死过去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绿意,后者是匆匆赶来的柳絮絮的贴身丫鬟。

 揽着我的宋睢身体一僵,回头脱口而出:“絮絮怎么了!”

 语气里的焦急任谁都听得出。

 “太医说蛊虫虽然死了,但娘娘体内余毒未消,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娘娘今日准备给您过生辰,但没见着您,就……” 腰间的手猛的一紧,我吃痛皱眉。

 宋睢眼底猩红,急问:“太医还说什么了?”

 “太医还说……”那丫鬟顿了顿,飞快瞟我一眼,才开口道: “太医说娘娘泡茶喝的鹿角效果很好,若是还能再找到一根鹿角,娘娘体内的余毒方可消除。”

 宋睢听后目光灼灼盯着我,拇指转动着玉扳指。

 那玉扳指是我为他雕刻的,我也有个。

 我的心脏跳动突然变得急促而沉重,似有无形的负重压在我的胸口,我心中隐隐作痛。

 我知道,宋睢又在做抉择。

 9 紧盯我良久,宋睢方才喑哑着嗓子开口: “无双,你……” 没等他说完,我捂着心口喘息,看着宋睢期待的眼神,我想扬唇笑笑却发现嘴角千斤重。

 “我明白,我都明白。”

 宋睢的话就像一把无形的绞索,紧紧勒住我的喉咙,让我感到无比窒息,以至于我不愿再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语。

 “我知道陛下深爱皇后娘娘,您不愿她痛苦。

我的命是您救的……” “只要您想,我愿自断鹿角给您。”

 他听后薄唇颤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呼吸凝滞,唇角被不自觉厮磨咬烂,溢出鲜血。

 白光闪过,仅剩的一只鹿角齐根而断。

 喉咙顿时涌出一股鲜血,我忍了又忍,强行咽下。

 仿佛这口鲜血咽下,我心中的委屈难受也能随之咽下。

 “娘娘!”

绿意惊叫一声,趔趄着脚步想要扑向我。

 宋睢眼神复杂拿过鹿角给柳絮絮的丫鬟,将我抱入榻中,握着我的手向我保证。

 “无双,你放心,只要治好了絮絮,我会召集全天下有名的医师来为你疗养身体。”

 “到时你的鹿角一定会再长出来的!”

 我双眼含泪目光闪烁,扯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

 我不会告诉他,鹿角断了我就快死了。

 多残忍啊。

 他的眉眼只适合意气风发,不该为我沾染上伤痛。

 我回握他因过度紧张而手心发汗的手,轻声说: “去看看皇后娘娘吧,看不到你她该着急了。”

 我本以为宋睢听见这话会高兴,却不料他脸色难看至极。

 宋睢红着眼捏着我的下巴,下一刻,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撕啃着我的唇瓣,不像相爱之人亲吻,倒像是仇人之间的啃咬。

 须臾他松开对我的桎梏,与我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不要以为我有了絮絮,就会放你自由。

你生是我的兽,死也会是我的鬼,不要想着摆脱我。”

 说完他起身,盯着我头顶片刻后就甩袖离去。

 绿意扑过来泪眼婆娑看着我,蠕动着唇半晌说不出话,只悄声落泪。

 我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捏捏她肉肉的脸蛋,忍痛笑道:“别哭了,多丑啊,你娘娘我没事!”

 下一刻却吐出一口心头血,血沫顺流而下,晕染脏胸前的衣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死亡气息笼罩着我,我身体不禁痉挛起来,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对死亡的,亦或是对宋睢的。

 11 流水的天地灵草被抬进我的宫中,宋睢力图养好我的身体,让我那对好看的鹿角重新长出。

 我默默接受,心里却知自己时日无多,这些都只不过是无用功。

 绿意见我日渐消瘦萎靡,日日从民间学趣事逗我乐,只在背后偷偷抹泪。

 一日,绿意抱着一只病恹恹的瘦弱奶狗到我身前,又是喜悦又是担忧对我说: “娘娘,瞧,我在林子里捡到的一只奶狗!”

她手抚摸着狗头,瘪着嘴,“但怕是活不成了,呼吸都快没了。”

 奶狗奄奄一息,还没巴掌大,和我一样活不久的病态模样,我便升起了养活之心。

 我拿来羊奶一口一口喂给它喝,奶狗趴在我的掌心舌头舔的飞快,不一会它的肚皮就撑的圆滚滚。

 原本我以为它快死了,抱着试试的心态养着。

 但没想到,它竟然一日比一日活泼好动,顽强地活了下来。

 奶狗有个毛病,只吃我喂的食物,受它大快朵颐的影响,我的食欲也好了起来。

 我和它都喜欢在外头的林中撒欢奔跑,虽然我不能跑起来,但陪它走走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日,我溜着奶狗溜到外头,不料遇到手挽着手一同散步的宋睢柳絮絮二人。

 柳絮絮面色红润,唇角飞扬。

 看来我那对鹿角的效果确实很不错。

 我抱着奶狗草草行了一礼后,低头看着鞋尖不动。

 人快死了,我不想惹麻烦,也不想和谁再牵扯上。

 只想安安静静地走。

 “宋睢,贵妃怀中那狗儿不错,我最近无聊的很,可想要了。”

 柳絮絮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表情错愕抬头惊叫出声:“不行!”

 宋睢从没见过我如此失态,眼底闪过讶异之情。

 见宋睢未答应,柳絮絮捂着心口咳嗽两声,娇娇弱弱开口: “阿睢,宫里寂寞,你又忙着朝政,我就想要有只奶狗陪我。”

 说完她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宋睢脸色沉沉,尽量放轻语气低哄她:“那是无双的,絮絮你若真想要,我让人给你再找过一只。”

 柳絮絮闻言顿时不快,蹙眉瘪嘴,委屈溢于言表:“宋睢,你以前失手打死过我的狗,我如今就想要这只!”

 宋睢下颌紧绷,眉头紧皱,拇指抚摸着玉扳指不说话。

 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连我都能感受的到。

 但柳絮絮像是未察觉般和宋睢无声对峙。

 我不愿奶狗离我而去,也不愿宋睢为难。

 将体内最后最后一丝灵力输给奶狗,我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

 “奶狗贪玩,但愿它不会打扰到娘娘。”

 绿意贝齿咬唇,不情愿地接过奶狗递送给柳絮絮。

 却不料奶狗被柳絮絮的丫鬟直接扔进笼子,下一瞬,奶狗恐惧地冲我嗷嗷直叫。

 它一下又一下用指甲挠着铁板,尖锐的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我心里头疼的直抽抽。

 柳絮絮不会对奶狗好的,我知道。

 但我也不愿看宋睢为难,眼泪情不自禁落下,又反悔道:“娘娘,我再在替您找过一只狗儿吧,一定比这只更好!。”

 柳絮絮一怔,宋睢似乎也没料到我会对一只狗如此在意。

 他无声转动玉扳指,剑眉直皱,唇角开合。

 “絮絮,无双她为你自断两根鹿角,你病好了多亏了她,这狗儿不若就让于无双。”

 自柳絮絮回来,这是宋睢首次为我妥协。

 可柳絮絮仍旧不依不饶,铁了心要我的狗。

 她因为我的病狗,对着宋睢发了好大一通火。

 宋睢头一回罚了柳絮絮。

 我的狗儿也回来了。

 1 时间越是流逝,我越是能体会到死亡的将近。

 一日,我在院中晒太阳取暖。

 耳边却突然传来凄厉的嚎叫,似乎是,我的奶狗?

 绿意先反应过来跑去,我随后起身跌跌撞撞跟着,绿意抵着我的胸不再让我向前,她力图挡住我的视线,面色如土。

 她声音颤抖,几行清泪落下:“娘娘……别看,您别看。”

 可我已经看见了。

 是我的奶狗儿。

 我明明渡给它兽人之力,可它还是受伤了。

 奶狗脑袋血肉模糊,头骨凹陷一处。

 它拖着断了骨露出血肉的腿向我爬来,嘴里是呜呜的痛苦声,终于它爬不动了,倒在地上痉挛不止,口鼻溢出血沫,没一会就仰头僵硬死去。

 我抱起它,摇晃它,想让它像从前般冲我摇尾。

 我想大声叫它,把它喊醒,却想起我没为它起名。

 奶狗如往常一样,安静待在我怀中,它好冷好硬。

 明明是艳阳高照,此刻我却冻的牙齿都在打颤。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为什么又不听话,为什么又跑出去,为什么又被那女人抓住!

 我已经让出最爱的宋睢,为什么连一只小病狗都要和我抢?

 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溅出飞尘。

 柳絮絮,我已为你自断生路,为何咄咄逼人至此还不放过我!

 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全身的血液沸腾燃烧,热气直往脑门冲。

 我牵出马厩里的马就侧身而上,操着羽箭策马冲入柳絮絮的寝宫。

 马蹄将屏风踢烂,露出背后正笑的得意的柳絮絮。

 “她不是宝贝她那条病狗吗,那我就把狗打烂打死,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要抢走,抢不走就毁掉。”

 柳絮絮明艳的脸上尽是癫狂。

 疯子!

 也是,曾经对她予取予求的宋睢,不再如她所愿,如同大梦一场,能不疯吗?

 可是,柳絮絮千不该万不该对无辜的狗儿下手,那是支撑我活着的零星希望。

 我抽出羽箭,拉弓瞄准。

 不顾柳絮絮的惊慌失措,我拉弓。

 一箭,两箭,三箭…… 长久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我用尽全身力气射箭,不知疲倦。

 柳絮絮最终被射成血人,刚开始她还有劲威胁我,到最后只能倒地痉挛。

 “够了!”

 宋睢赶来将我从马上拉下,夺走我手中的羽箭。

 可我没收力,他的手心竟被我的羽箭刺穿。

 “你闹够了没有!

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病狗,你是要絮絮的命吗!”

 我呼吸一窒,双眼泛红不顾一切嘶喊着:“它不是!

它不是畜生!

对!

因为她!”

 “因为她,我的奶狗死了!

宋睢,我的奶狗死了!”

 随后我又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喃喃道:“奶狗死了,没关系,反正我也快死了。”

 像是印证我的话,我口中涌出血沫,浑身失力倒在地上,双眼渐渐失去焦距。

 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

 这条命能吊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死前能为奶狗儿报仇也是值得了。

 13 眼前是模糊一片,耳边是宋睢惊声叫喊,他抱起我的身体,颤抖着手摸我的脸。

 “无双,无双,你怎么了……” 我的身体如同奶狗死去后那般僵硬,最后连微弱的呼吸也停止。

 宋睢身体一僵,空气是骇人的嗜血狂暴。

 “无双!

陆无双!”

 他不断摇晃我的身体,似乎这样我就会醒来。

 “你说过会陪我很久很久的!

你说过的!”

 “陆无双,你醒醒,你醒过来!”

 像是意识到我再也不会醒来,宋睢紧紧捂着脸,竭力压抑住哭声,肩膀的颤动泄露了他此时的难过。

 我飘在半空,无声看着。

 “陛下,皇后娘娘醒了,她想见您!”

 宋睢表情挣扎抱着我,下意识转动玉扳指,目光游移到我的手指。

 他目光一滞,托起我的右手细细观看,那里曾经也有个玉扳指。

 如今玉扳指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条深深的戒痕。

 那是我和宋睢相爱过的痕迹。

 我曾许诺永远不会摘下对戒,爱他多久戴多久。

 宋睢颤栗地发出如同动物般的悲鸣,猩红的眼里是尖锐浓重的恨意,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淌。

 “陆无双,我恨你,我恨你!”

 “你说过永远爱我,你说过永远陪我,你说话不算数!

我恨你!

“ 他声嘶力竭呼喊,久违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戒指在宋睢封柳絮絮为后时,我就摘下,尘封在妆奁最底层。

 我没告诉宋睢,我是个记仇的人,只不过是对他的爱意多于那份浓重的不甘。

 我把所有的委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言不语。

 宋睢呜咽声止住,无声看我良久。

 他目送他的亲卫把我的尸体抱出殿外,直到亲卫背影消失。

 柳絮絮脸色苍白,双目含泪躺在榻中看着宋睢。

 “陛下,娘娘虽身受重伤,但身上的每一箭都避开要害,只会疼痛难忍并不会危及性命。”

 太医垂首如实禀报。

 柳絮絮是宋睢捧在手心呵护的爱人,我又岂会真拿她性命。

 不过是她折磨奶狗,我也折磨回去罢了。

 我无声盯着宋睢,解脱一笑。

 宋睢,你不懂爱的时候我都陪在你身边了。

 现在懂的时候要好好爱别人。

 柳絮絮白着脸尖叫:“我不信!

你一定是陆无双那贱人的人!

所以替她说话,她分明想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宋睢……” 她目光转向宋睢,目露希冀。

 宋睢却没有如她所愿,揉着眉心一副厌倦至极的模样。

 “这是我母妃给我留下的医师。”

 “你在寝宫好好养伤吧,没什么事就别再出来了。

“ 无声的监禁,言尽于此。

 “宋睢!

我曾救你一命!

你不该这样对我!”

 回复她的是长久缄默。

 14 宋睢自我死后日渐萎靡,无心上朝,任谁来劝阻也是一副阴骛要杀人的模样。

 他亲手把柳絮絮曾经砍掉的那片栀子园,一颗颗再次种下。

 双手被锄头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也不曾停下。

 他又从宫外带回许多神似奶狗的小狗,日日亲自喂养在宫中。

 他明明不喜欢狗的,他说狗是畜生。

 如今却把畜生宠上天去了。

 一日,他看着冰棺里我的尸体,竟拿出匕首抵在脖颈。

 他想死?

 宋睢居然想死!

 我在半空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丝毫办法。

 眼见匕首就要刺入血管,迸发血液。

 绿意拿着信封从角落走出。

 这封信打破死局。

 我的绝笔信。

 宋睢一目十行,双手颤抖拿不住轻飘飘一页纸张。

 他像是孩童般抱着信纸嚎啕大哭。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我想宋睢忘记我朝前看。

 宋睢如我所愿,自这以后,他恢复从前持政上朝的帝君模样。

 他雷厉风行颁布一系列有利于兽人生存的政策,并派兵拔掉好几处奴役兽人的斗兽场。

 他成为史上兽人呼声最高的帝王。

 柳絮絮几次三番来找过他,被他沉默着回绝。

 他不废后,亦不纳妃,更不去宠幸任何人。

 他似乎就打算夜夜守着我的冰棺过,直到他死去。

 他确实这样做了,一心扑到朝政上。

 直到他死去,他也不曾停下为兽人谋福利的步伐。

 他立的储君是人兽结合的皇戚,被过继到他名下 14 绝笔信不过寥寥数笔: 陛下,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死去。

 您不必自责,我的命有两次。

 一次是娘生我,一次是您救我。

 我自愿为您奉上一切。

 兽人从来都是低人几等,被奴役被欺凌。

 是您给了我希望的曙光。

 我希望日后有更多的兽人看见希望的曙光。

 陛下,我一直知道您是个善良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