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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的秘密姚邈欧阳

橙色海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父女见面八月份是青岛最酷暑难耐的季节,当北方地区都开始在早晚沐浴起秋凉的时候,青岛的炎热才刚刚开始施展它的势力。鉴定所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然而姚邈离开单位时已经快到晚上7点。同事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姚邈在办公室里一边发呆一边流泪,她既为残酷的现实伤心,也对唐志海和黄芩下午的到来心感怨恨。如果一切确实如他们所说都是事实,三十年过去了,认亲这件事真的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姚邈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因为父亲的再婚被迫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三十年来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秩序何苦还要再次来遭受这致命一击。让姚邈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志海和黄芩的态度。鉴定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认亲场面,亲人相认时抱头痛哭是最正常的反应,唐志...

主角:姚邈欧阳   更新:2025-01-09 15: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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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姚邈欧阳的其他类型小说《DNA的秘密姚邈欧阳》,由网络作家“橙色海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父女见面八月份是青岛最酷暑难耐的季节,当北方地区都开始在早晚沐浴起秋凉的时候,青岛的炎热才刚刚开始施展它的势力。鉴定所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然而姚邈离开单位时已经快到晚上7点。同事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姚邈在办公室里一边发呆一边流泪,她既为残酷的现实伤心,也对唐志海和黄芩下午的到来心感怨恨。如果一切确实如他们所说都是事实,三十年过去了,认亲这件事真的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姚邈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因为父亲的再婚被迫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三十年来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秩序何苦还要再次来遭受这致命一击。让姚邈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志海和黄芩的态度。鉴定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认亲场面,亲人相认时抱头痛哭是最正常的反应,唐志...

《DNA的秘密姚邈欧阳》精彩片段

父女见面
八月份是青岛最酷暑难耐的季节,当北方地区都开始在早晚沐浴起秋凉的时候,青岛的炎热才刚刚开始施展它的势力。
鉴定所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然而姚邈离开单位时已经快到晚上7点。同事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姚邈在办公室里一边发呆一边流泪,她既为残酷的现实伤心,也对唐志海和黄芩下午的到来心感怨恨。
如果一切确实如他们所说都是事实,三十年过去了,认亲这件事真的还有意义吗?这些年姚邈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因为父亲的再婚被迫拉开了与父亲的距离,三十年来已经建立起来的生活秩序何苦还要再次来遭受这致命一击。
让姚邈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志海和黄芩的态度。
鉴定所里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认亲场面,亲人相认时抱头痛哭是最正常的反应,唐志海和黄芩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尤其是唐志海,从姚邈走进洽谈室的那一刻起,就用一种等待下级汇报工作式的傲慢坐在那里,高高在上。
当唐志海听到姚邈不配合的态度时,他近乎愤怒的表现让姚邈在感情上十分受伤,这完全不是一个生父在期待与血亲相认时会持有的态度。
但是现在有一个令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欧阳律师说近几日会叫着警察、唐志海、黄芩一块找父亲姚思远沟通这个事,如果让姚思远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告知有人要和女儿认亲的消息,以姚邈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会承受不了。
与其让外人来揭开这个残酷的现实,姚邈觉得自己有责任先向父亲打个预防针,何况姚邈也很想了解一下父亲和母亲收养自己的过程,想到这,姚邈的心又一紧。
时间过了7点,姚邈准备先给父亲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姚思远此刻在什么地方,最好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那里不会有外人打扰。但是电话接通时,姚思远表示正在家里吃饭。
“邈!下班了没有?吃饭了没有?爸爸有两个星期没看到你了,你来陪爸爸吃个饭吧!你耿阿姨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
“哦爸,我吃过了。我今天想找你说点事情,你晚上方便吗?我一会过去找你。”
姚思远只觉得好笑:“你这孩子,你找爸爸,爸爸必须方便,赶紧过来,我等着你!”
看姚思远放下电话,耿丽抬起眼睛话里有话的试探道:“姚邈找你啥事?是很重要的事么?”
姚思远头也不抬的一边吃饭一边面无表情的说:“我女儿再小的事对我都是大事。”
耿丽在一旁偷偷翻了一个白眼,端起饭碗开始吃饭,并对自己的一对儿女发起脾气:“你俩都别看手机了,快收起来!赶紧吃饭!”
姚邈到小区的时候大约是傍晚七点四十,没有吃晚饭的她竟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就是有点口渴。她上楼之前从楼下小卖铺买了两袋应季的水果和一瓶崂矿,打开矿泉水瓶子咕咚喝了两口后,她准备上楼。
自从十年前她发现回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需要像客人一样表达礼节的时候,她就对来这里愈加抵触起来。
耿丽来开的门,见到姚邈后她笑的十分灿烂,却无法让姚渺感受到半点真诚,姚邈也就报以尴尬的点头微笑,双方都强撑着维持台面上的和气。
姚思远从书房里快步走出来,看到姚邈后心疼的批评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嘛!吃饭了没有,我让你耿阿姨给你留饭了,先吃饭吧?”
“不不不,爸我吃过了,别忙活了,我找你说点事就走,我一会还有别的事呢。”
耿丽把刚从姚邈手中接过的水果放到厨房后,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我把饭热上?”
姚思远坚定的说:“热上热上!”
姚邈一个劲儿地摆手推辞:“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再热出饭来我也吃不下了。来来爸,咱俩到书房去说。”
姚思远还想嘱咐耿丽什么事,被姚邈连推带拉的拽进书房,走过客厅的时候,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坐着玩手机的丁强和丁燕,根本没有想抬头跟姚邈打招呼的意思,仿佛家里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教养这个东西,有时是刻在基因和骨子里的,无需强求。
拉着父亲走进书房,姚邈从身后关上了书房门,门锁嘎巴一声脆响,将耿丽的注意力从厨房里吸引了出来。她神情复杂而紧张地观望着书房方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凑过去听听动静。
书房里,姚邈让父亲坐下后,自己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和父亲刚好面对面。话还没出口先一眼看到当年母亲为父亲买的那块端砚,又勾起了姚邈心中的忧伤。
姚思远见女儿盯着端砚的神情,马上心领神会。他从手边的茶台上,小心翼翼地为姚邈倒了一杯幽香四溢的茉莉花茶,缓缓地端到了女儿的手边:“给,你最喜欢的茉莉花茶,爸爸前几天让学生从他们老家福州给带回来的,就等你来尝尝呢。外边天热,先喝口水消消汗再说事儿。”
姚邈把目光从端砚上收了回来,双手握住父亲一直珍藏的只属于自己的那个瓷杯,把杯子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嗯,确实很香,好茶。”
端砚又一次让姚邈感悟到,现实和生活就如同一柄双刃剑,既可以医治失去亲人的悲伤,又会让原来无法放下的感情迅速适应新的环境和新的人。说到底,人从本能上还是希望生活可以轻松地继续下去。
口渴的姚邈很快喝完了这杯茉莉花茶,她站起身来准备拿过茶壶再倒一杯,被父亲接过茶杯,亲自再为女儿斟上了茶。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为父的歉意,姚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但是今天既然硬着头皮来了,下午发生在洽谈室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说出来。只是不知道父亲姚思远在知道实情之后,要如何跟自己解释。他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疼爱自己吗?
“爸爸。”姚邈刚说完这两个字,就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姚思远一见此景,本能的慌张起来:“呦,这是咋了?邈,发生了什么事?别哭别哭。”说着姚思远抽出两张面纸小心翼翼地递到女儿面前:“别着急,有啥事跟爸爸说,再大的麻烦都有爸爸在这顶着呢。”
“爸,今天下午我上班的时候,有三个人来找我。他们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打心底里接受不了,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就想跟你求证一下。而且他们说这几天还会来找你谈话,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在他们找你之前先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姚思远脸上露出一丝慌张,他面色凝重的一边听一边又递过来一张面纸关切道:“嗯,啥事你说,爸爸的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
姚邈停顿了几秒,盯着父亲又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下午在鉴定所洽谈室里发生的事情给姚思远一一道来。
姚思远听的十分认真,并没有插一句话,但是姚邈能够观察到父亲的表情从惊诧、难以置信再到逐渐冷静下来后的巨大失落。姚邈明白,姚思远正在经历和自己下午几乎一模一样的心路历程,唯一的不同是姚邈是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实,而姚思远则是被人揭穿了一个掩藏三十年的真相。他苦心经营三十年的父女情,将要被现实重重一击。
姚邈用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把事情的概况基本交代清楚后,她又端起了刚才那杯茉莉花茶但并没有喝,只定定的看着姚思远,心情复杂的等待父亲的反应。
姚思远沉默良久,低下身子拉开书桌下边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从里边找了半天摸出一盒香烟,缓缓坐起身来后撕开香烟包装,准备抽一支烟出来点上以缓解心中的震惊和焦虑。姚邈眼看着父亲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笨拙的抽出一只烟放进嘴边,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的一头。
姚思远已经戒烟很久了,但今天这个情景之下,姚邈不打算提醒父亲少抽烟,因为连她本人都想找什么东西暂时麻痹一下自己。
姚思远抽烟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生疏,他猛吸了几口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姚邈见状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姚思远顺过气以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同时示意姚邈坐下说话。
“爸爸这是真的么?我是你和妈妈收养的孩子?”姚邈一边说一边哽咽起来。
见姚思远面色纠结的坐在对面,姚邈又落下泪来:“爸爸,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不对?以后你也不会像对亲生女儿那样对我了是不是?”
“胡说什么?”姚思远有些生气:“我和你妈只有一个孩子,就是你!除了我们没有生你这一件事以外,你于我们与亲生的没有任何区别。这件事我是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想以后在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我想多享受你和我之间这心无旁骛的父女感情,但是看来现实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它来的太早了,太早了呀。”姚思远也哽咽起来,再说不下去了。

小姨的烦恼
张霞见姚邈盯着手机发愣,好半天不说话,不无担心的问道:“咋了邈,你们单位有急事找你?”
“哦,不是。”姚邈抬起头冲小姨尴尬的笑了一下:“是,是我亲生父母那边的,法律顾问。”
“啊?”张霞吃惊不小。
“算了,先不管了。”姚邈把手指从手机上‘验证通过’的按钮上移开,然后将手机锁屏后放在一边说:“这个法律顾问我见过,不知道找我什么事,晚会再说。”
“会不会找你有急事?别耽误了!”
“能有啥大不了的急事?”
张霞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我听你姥爷说,他们急着让你给他们生外孙子呢。”
“小姨。”姚邈笑中带羞,脸一下子红了。
张霞刚要开口,服务员走过来开始上菜,一桌子菜摆好后,张霞不再调侃,她认真的看着姚邈,语重心长的说:“邈,我听说你亲爸妈是晴王集团的,看样子挺有实力的,他们找到你,或许也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吧。”
姚邈从小姨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惆怅,那是一种对亲人远去的不舍。姚邈叹了口气道:“小姨,我最近压力好大。”
张霞伸手握住姚邈的手:“我知道,孩子,我知道。按你爸爸以及姥爷与我的意思呢,希望你一直在咱们这个大家庭里。但是,现在你父母既然找来了,也不能一点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毕竟,他们给了你生命不是。
他们对你未来的生活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你可以参考。但是一定要认准一点,那就是你要知道自己要什么,爱情婚姻的选择权更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姚邈对小姨这番话,佩服的五体投地,高级语文教师的水平,就是不一样。
“小姨,你说的对。我现在的压力就来自他们对我的各种规划,小到我的姓氏,大到工作和婚姻。他们总给人一种来自经济实力的压迫感,仿佛婉拒他们的建议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似的。这不,法律顾问又来当说客了,我,躲一会算一会儿吧。”
“也没必要躲,把话说清楚就行。”
“小姨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第一次见我亲生父亲,唐志海,不知为什么,我就从内心特别排斥。怎么说呢,他神情中总有一种急于达到某种目的急不可耐,这让我很不舒服,也让我和他亲近不起来。所以他再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
“急不可耐?”张霞用筷子夹起一个豉汁凤爪放在姚邈的餐盘里:“来,趁热吃。他应该是着急和你相认吧。”
姚邈咬了一口凤爪后摇摇头:“不像,我曾经听到他小声跟我亲妈说‘她等得起,咱们等不起’的话,而且有点气急败坏。”
“啊?”张霞吃惊中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瞪大眼睛看着姚邈:“他,真这么说?”
“昂。”
张霞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突然顿悟道:“他们,姚邈你别介意啊,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快……快不行了呀?”
“啊?”姚邈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她眨着眼睛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笃定道:“不可能小姨,唐志海和黄芩面色红润,身体一看就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我觉得不像,绝对不像!”
“那,我就猜不出缘由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想,真心想寻回自己的孩子,急不可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吧,要是朱晨从小丢了,不要说急不可耐,我都不想活了。”
“那倒是。”姚邈回想小姨对表弟那从小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操过的心和受过的累,实在让旁人无不感慨。
朱晨从小身体不好,全家人一直以为是先天不足。后来上幼儿园体检的时候,检查出来是乙肝大三阳。张霞和朱敬几乎崩溃,全家人身体都好好的,怎么朱晨会得这种病呢。
想来想去,最后猜测是在医院生产的时候感染的。但是因为小姨当年是在河南农村支教的时候在小县城医院生的孩子,医院里负责小姨生产的医生和护士都已经调走了,而且因为急于给朱晨治病,所以最后向医院追责的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自此朱晨的身体就成了全家人最大的心病。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只进口干扰素就要1500元左右,而那个时候张霞和朱敬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才不到1000元。一周一支干扰素,一个疗程为一年,高额的费用是在张霞婆家、娘家所有人的援助下才得以支撑下来。
后来张霞和朱敬又带着朱晨寻访了北京上海中医名家,经过多年的中医调理后朱晨的大三阳终于转成小三阳,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张霞还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怕朱晨累着不让他干一点家务;怕朱晨学习辛苦从不敢在学习上有过高的要求,每天一到九点就安排休息,即便是到了高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晨比一般的独生子女受到更多的娇惯,学业平平最终勉强从一个二本学校混到毕业。
毕业后的朱晨并不满足于张霞夫妇给他安排的稳定工作,躁动的他要出人头地,要创业。
从毕业到现在,朱晨以创业名义从张霞手中至少拿走了三十多万,但几年下来创业的成果只停留在朱晨的嘴皮子上而已。
而且在这期间,在全家人的反对声中,朱晨执意娶回了酒吧女王磊。
自此,张霞和朱敬肩上本不轻松的担子上,又平添了一副糟心的大号哑铃。
按张霞和朱敬高级教师的身份,到了这个奔六的年纪,日子本可以过的相当轻松,但这其中的苦衷,除了对家人以外,张霞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
姚邈爱小姨,更心疼小姨。见小姨只一个劲的关心自己,倒担心起小姨来。因为只要一提到朱晨,话题必然轻松不起来。
“晨晨既然在创业,王磊可以去帮帮他嘛,天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霞表情沉重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王磊说我欺负她!”
“啊?”姚邈放下筷子怔怔看着小姨。
“那天当着朱晨的面,我在饭桌上建议王磊找份工作,或者去给晨晨帮忙。你知道吗。王磊直接又哭又闹起来,说我们全家欺负她。先说朱晨骗婚,有乙肝大三阳不告诉她。又说我们之前答应给他们买房子到现在还不买,现在还逼她出去挣钱养家。你说她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朱晨现在是小三阳,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婚前朱晨都告诉她了,她现在不认账了。我们原本是要给朱晨买房子的,都看好了,结果朱晨非要创业,房子几十万预付款都被他拿走了,我们还能用什么去给他们买房?
我现在和王磊住在一起我也很痛苦的,我恨不得他俩搬出去住呢,这样我就不用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们了。我哪还敢奢望她王磊挣钱养家啊,我只求她自给自足,不要天天通过朱晨跟我要钱就好了,唉!”
和小姨比起来,姚邈觉得自己目前的烦恼都像是无病呻吟。小姨在这样的重担之下,还想着来安慰自己,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并不是吐苦水,而是替小姨分担。
“小姨,我找晨晨谈谈吧?或者私下我再和王磊谈谈?”
“唉,邈邈,按说晨晨从小是很崇拜你这个姐姐的。你说的话他多少能听进去一点,但是目前他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现状。创业的事,我估计钱都打水漂了,你跟他谈他也无法挽回败局。
再说他拿不出钱和王磊出去住,就算他俩决定外边租房子,目前看来最终出钱的还是我和你小姨夫。你看王磊那厨房不伸一手的样子,出去以后天天给晨晨点外卖,晨晨那身体能受得了吗?
所以呀,还是先维持现状吧,至少晨晨的饮食我给把着关,身体不要出问题。其他的事,再慢慢找解决办法吧。”
“晨晨他,没有建议王磊出去工作吗?”姚邈给小姨的餐盘送上两块叉烧肉说道。
“反正那天饭桌上晨晨没有表态,他俩私下怎么沟通的我就不知道了。”张霞用筷子夹起叉烧肉轻轻放进嘴里,没嚼几下张霞叹了口气道:“我看呐,晨晨和王磊的感情现在好像也淡了,有时候两个人相互还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俩有一天提出离婚,我都不会吃惊,而且直接举双手赞成。”
姚邈看着小姨对现状无可奈何的“壮志”,以及鬓角花白的头发,心疼不已。如果妈妈张蔚还在,按她那从小护妹的性子,指定早早就找王磊单挑了。看目前的情形,姚邈觉得找王磊为时尚早,可能的话她想先和表弟朱晨谈谈。
此刻,姚邈的手机上又出现一条提醒,这是欧阳巍提交的的第二次添加好友申请。

父亲再婚
张蔚离开的两年半不到,在一年暑假父女二人吃晚餐时,姚思远在餐桌上沉默良久后,开口邀请姚邈第二天和自己去海景花园大酒店吃饭,姚思远要介绍一位女士给姚邈认识,而这位女士很有可能会成为姚邈未来的继母。
姚邈手捧着饭碗,用筷子毫无意义的来回拨弄着碗尖的几粒米,她没有抬头看父亲愧疚而歉意的眼神,虽然她从理智上能理解父亲内心中渴望再婚的人之常情,但是想到母亲张蔚将近二十年无怨无悔为这个家庭所做出的牺牲,仅仅两年半的时间,姚思远就可以重振旗鼓投入到新的感情生活这件事实,还是让姚邈在感情上无法接受。
显然,对亲人是不能既期望对方过得好,又期望对方能按自己心中的标准保持感情上的从一而终的。权衡再三,从小就很敬重父亲的姚邈最终还是选择向现实妥协。她把碗尖的米饭巴拉到了嘴里,然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低着头含混的回答了一个字:“行!”
第二天,姚邈怀揣着复杂的感情,穿着一件三年前张蔚给自己买的连衣裙出现在了海景花园大酒店三楼百合厅,当天是阴天,海边浓雾弥漫,姚邈走进百合厅时,窗外阴郁的天空与她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遥相呼应。没有化妆的她还是考虑到父亲的感受,挤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让姚邈吃惊的是,百合厅里坐着的是四个人。除了父亲姚思远以外,父亲身边坐着一位风韵犹存、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衣着艳丽,化着浓妆。姚邈心里马上明白,这位应该就是即将走入父亲和自己生活的准继母了。而这个女人身旁,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人。衣着打扮都很时髦,却无法掩盖他们眉宇间的无礼,以及不是很好的教育背景。
姚思远看到女儿到来,赶紧热情的一边招呼姚邈坐下,一边为大家做介绍。
“姚邈,快来快来,这是你耿阿姨,来跟阿姨打个招呼。耿丽,这是我女儿姚邈。”
姚邈用最快的时间打量了一下这位耿阿姨,对方无论从气质、谈吐还是穿着,与大家闺秀出身的张蔚都相去甚远。姚邈心中不由得为母亲哀伤。同时,她又为父亲的草率而不解。她站在原地拘谨而尴尬的笑了笑并轻声叫道:“阿姨,你好。”
耿丽脚踩高跟鞋噔噔噔三步两步走了过来,热情地抓住姚邈的肩膀并展现出了女主人般的大度:“姚邈,早就听你爸爸说起你有多优秀多听话了,今天第一次见你果不其然,真是又漂亮又有气质。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我家来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
姚邈站在原地有点懵,什么叫到她家跟到自己家一样?难道她和父亲结婚后,我姚邈就变成外人了么?人和人的缘分,往往在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不动声色的姚邈已经为父亲这次再婚投下了坚定的反对票。
姚思远听出耿丽这话不合适,赶紧走过来打圆场:“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没有外人没有外人。姚邈,这两位是耿阿姨的孩子——丁强、丁燕,你看他们长得是不是很像啊,他们是一对双胞胎。”
耿丽一只手依然揽在姚邈的肩头,身子转向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儿女急火火的招呼道:“强儿,燕儿,快叫姐姐!”
两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很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连打算从嘴角挤出半个微笑的态度都没有。两人冷冰冰地对姚邈吐出一个字:“姐!”
姚邈刚要点头回应,耿丽就没好气的冲自己的孩子发泄不满:“你看你俩这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姐姐能听到么?来来来,声音大一点,重新叫。”
姚邈心中不胜其烦,赶紧抬手招呼两个少年:“我听到了,听到了,你们快坐下吧。”
姚邈可以理解耿丽的孩子在餐桌上冷漠的表现,也许他们和自己一样,都不愿意自己的父母再嫁或再娶,姚渺甚至幻想可以当场发起一场投票,根据投票结果来决定父亲姚思远的这桩婚事能否通过。三比二的投票结果不知道能不能让这对老人认清现实。
但是很显然,父亲和耿丽的眼神之间已然充满了默契,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投票结果就可以撼动的。
整晚姚邈几乎没怎么说话,也没有机会给她说话,因为耿丽的女主人风范已经掌控了全场,从谈话内容中,姚邈基本了解了他们相识的过程。
耿丽是青岛大学第二食堂的出纳。早年在胶南农村结过一次婚,后来离婚后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女来青岛闯荡,最终在青岛大学的食堂从洗完工、面点师、采购直至干到出纳。
她一路依靠自己过人的人际交往能力,在大学食堂里混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为第二食堂与自动化工程学院紧挨着,常常加班开会的姚思远会让食堂在晚上给自己送餐,而这个重任被耿丽十分积极主动的大包大揽下来。
张蔚离世之前,姚思远从来没有注意过耿丽,仅仅知道她是食堂的出纳并偶尔负责给院领导送餐而已。但是在张蔚走了以后,耿丽的积极主动让姚思远没法不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
清早,姚思远到单位之前,耿丽已经帮他打扫好了办公室,并泡上了一壶上好的崂山绿。办公桌的抽屉里,永远摆放着几盒新鲜精致的小点心,姚思远可以在繁忙的午后信手拈来以缓解偶尔发作的低血糖。
办公室衣柜里的几套西服,永远都是干洗熨烫好的,就连衣柜下方的皮鞋也永远被擦的锃亮,皮鞋里的纯棉鞋垫每月都会更换成新的软的。
窗台上那几盆在张蔚离开的那段日子已经枯萎的花花草草,不知何时被耿丽换成了生机勃勃的绿植,浇水施肥的事也完全不需要姚思远费半点心。
相比家里,姚思远感觉在办公室里似乎更加的放松,因为家里的每一件物品都会让姚思远想起张蔚的影子,每一次想起都势必要勾起姚思远沉重的思绪。女儿再贴心,也无法为他的丧妻之痛疗伤。
反而在办公室里,繁忙的工作和耿丽营造出的一种无处不在的体贴和关心,让姚思远的心境中被开辟出一片新的生机,这份生机渐渐点燃了他年近五十渴望走入新生活的渴望。
至于耿丽的文化水平和她还带着两个孩子的事实,姚思远不是没有斟酌过利弊。但是对于人到中年的姚思远来说,生活上有个人能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这个事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夫妻之间能否有共同语言。耿丽比他年轻近十岁而且精力旺盛,虽然有两个孩子但也总有成年独立的那天,姚思远相信这并不会给生活带来太多的负担。
所以从海景花园大酒店回到家后,当姚邈提出反对时,姚思远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对姚邈和盘托出。面对鬓角发白的父亲眼神中的无助和期待,姚邈想不心软都做不到。
姚思远落寞的坐在沙发里动情的对姚邈说:“邈,我理解你的感受,如果爸爸再年轻二十岁,我也是看不上耿丽的,但是少年夫妻老来伴,能和我做夫妻的只有你妈妈张蔚一个人。现在爸爸年纪大了,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生活上知冷知热的伴侣而已,请你理解爸爸。你放心,爸爸不管到什么时候心都在你这里,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地位。我的一切将来都是会留给你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和你耿阿姨结婚前,我可以做遗嘱公证。”
姚思远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姚渺再不喜欢耿丽也不得不点头了。立遗嘱的事她没有同意,因为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跟父亲生出嫌隙。
姚思远再婚后,虽然他心里对姚邈的父爱始终如一,但是一个家庭的氛围营造不在于男主人,而在于女主人。
耿丽进门后,没几天就找了装修公司把家重新装修了一番,原本家中被张蔚营造出的典雅气氛被耿丽扫地出门,取而代之的是俗不可耐的充满乡土气息的装潢和陈设。姚思远一开始虽极力反对,但是不几日后便在耿丽的劝说下偃旗息鼓。
房屋装修期间,姚思远把姚邈安排到青岛大学早年分配给他的一个年代久远的教师宿舍一居室,姚思远和耿丽则在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等四居室的家装修好以后,耿丽大手一挥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住了进来,根本没有想让姚邈回来住的半点意思。
这次,姚思远发火了,他和耿丽大吵一架,耿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是姚思远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因为楼上楼下都是大学里不小的领导,姚思远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再加上姚邈不想让父亲为难,硬说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希望出去独立生活,这才给多方一个台阶下。
就此,姚邈成功地成为了一个外人,就如她俩第一次见面时被预言的那样。
被继母“扫地出门”后,姚思远私下拉着姚邈去办理了过户手续,将姚邈居住的职工宿舍过户到了姚邈的名下,并给了她一张存款100万的银行卡,同时将姚思远和耿丽居住的四居室的最终归属写在了已被公证过的遗嘱中。遗嘱中阐明,当姚思远和耿丽百年后,房子自动归属给姚邈。
姚思远用一系列的实际行动表明了女儿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以安抚耿丽的所作所为对姚邈带来的伤害。
尽管如此,姚邈对踏进父亲的家还是有了抵触,她实在不想看见耿丽。但是今天,当唐志海和黄芩找过姚邈之后,姚邈知道,她不得不把这个残忍的现实带给依然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姚思远。
仅仅在这个时刻,姚邈觉得母亲是幸福的,因为她不用面对这个戏剧化的现实,不需要直面现实对亲情的无情冲击。对于耿丽一旦知道这个实情后,会做出什么事,姚邈也有些隐隐的担心。

不肯就范
唐志海和黄芩应该早有预感,姚邈想都不想就回应他们的三个安排,一定没那么简单。二人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了,只静静的听眼前的姚邈继续用不卑不亢的语气说着她不容置疑的想法。
“职业价值这件事,我觉得也不能光用金钱来衡量。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扣除各项费用后,到手确实没有一万,具体是8972元。但是我很知足,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它让我感受到自我价值是被认可的,我个人也很有成就感。
再说我是学法医出身的,脑子里已经形成的医学概念和职业体系也不适合再从事其他行业。就像一个提刑官突然要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东西,最后肯定东西卖不出去,人也饿晕在街头,对吧?”
听到姚邈说到“法医”二字,黄芩和唐志海神情中都表现出一丝惊诧,很显然他们和姚邈以前遇到的很多人一样,对这个行业完全的不了解。
“你?你做过法医?”
姚邈有一套简洁而严谨的职业说明,看来今天需要再阐述一遍,目的是能坚守自己的职业选择。
“法医在大学里是一个专业,我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在成都。我们这个专业毕业后一般有四个去向,第一是进入警察部门,从事物证尸检等工作;第二是像我这样进入鉴定机构工作,为社会和公检法提供鉴定服务;再一个是进入医疗和保险机构从事伤亡鉴定分析等;最后一个是进入高效科研机构从事法医的病理学鉴定等科研教学工作。”
黄芩调整了一下坐姿瞪大了眼睛,好让自己能更仔细的端详姚邈的表情:“你,你在大学学法医专业…….那你一定…….一定……..和尸体…….”
又是一个最熟悉不过的外行问题,姚邈淡定的拿起花茶抿了一口耐心的说:“法医这个专业,没有不和尸体打交道的,大学里专门有一门课叫解剖学,学医都是这样。另外还学过微生物学、法医毒理分析、犯罪心理学、司法鉴定学等好多课程。
所以说隔行如隔山,我在这个专业里摸爬滚打了快十年,如果不是喜欢,不会坚持这么久。单纯说挣钱,我想菜市场的小贩可能每个月挣的都比我多,这并不代表我要换工作,对吧?”
唐志海不肯放弃:“法医?你怎么会学这个专业呢?如果想学医有很多好的专业呀,临床医学什么的。我听说一般学法医的学生都是被调配过去的,你是这样吗?”
姚邈的高考成绩当年在青岛市排名前十,以专业第一名进入华西医科大学,这个事实姚邈觉得好像没必要跟唐志海一一道来,就凭他此刻对这个专业的偏见。
“差不多吧,我学这个专业应该说是一种宿命,我已经接受并享受其中了。”
“人要活泛一些,不能随便说这个是宿命,那个是宿命,而应该寻找更高更广阔的平台,因为这时你会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做更重要且能创造更多价值的事。你是我唐志海的女儿,你的基因里也写着我的抱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假以时日,你会重新认识你自己的。”
黄芩连连点头,并紧盯着姚邈的反应。姚邈轻轻叹了口气,准备换一个话题:“爸爸你刚才说的第三件事,我这里完全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去看爷爷,你们安排好了我一定前往配合,还有家里的家庭聚会,需要我出席或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姚邈期望这第三个承诺,可以暂时缓解因为自己婉拒前两件事带来的尴尬,但是从唐志海和黄芩的反应来看,似乎作用不是很大。
在唐志海看来,没有前两个步骤的铺垫,直接把姚邈介绍给父亲唐森昱,恐怕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但是很显然,今天如果把姚邈逼得太紧,事情也并不会出现更好的转机。
唐志海心事重重的拿起茶杯,一边喝一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姚邈这个孩子虽然在外貌上和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相当有主见,同时内心和感情上离他们很远,也并不会因为一个亲子鉴定结果,就做出符合他们夫妻二人心意的改变。这个改变明明对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具有很大诱惑的。
黄芩此刻的想法和唐志海完全一致,她把茶桌上的点心往姚邈这边拖了过来,温和的说:“邈邈,来吃点心。今天我和你爸爸把我们的真实想法告诉你,我知道这对你不是小事,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你答应我们,回去再考虑一下,可以么?我和你爸爸现在只有你了,我们也是希望你过的好!”
姚邈内心很想说不用再考虑了,但是她知道这样会很残忍,所以她点点头道:“好的。”
空气中突然只剩沉默,安静到能听到呼吸声。好在这时唐志海的手机响了起来。
唐志海很快接起了电话:“喂欧阳,你落地青岛了?嗯嗯……你说……嗯嗯,黑石那边已经和洽兴不再接触了吧…….嗯好……咱们和洽兴的合同细节你都落实好了是吧……太好了,辛苦了。哦我这会不在晴王,合同签字的话你到函谷关12号来找我吧…..嗯…...一会见。”
见唐志海挂掉电话,黄芩问:“欧阳巍是么?”
“对,是小巍。还是得他出马,黑石那边已经退出并购案了。这喝过洋墨水的涉外律师水平就是不一样。”
“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巍。这个并购案拿不下来,爸爸那边你交代不过去的。”
“我能不好好谢谢他么?我这边的涉外法律业务几乎都给他们律师事务所了,每年他赚的盆满钵满的。前两天我和小巍爸爸打高尔夫,他爸爸对这个儿子骄傲的不行。”
一说到“儿子”,唐志海和黄芩双双叹了口气。
姚邈明白这叹气中的无奈,她赶紧找话问道:“爷爷今年多大年纪了?身体还好吧?”
唐志海回答:“爷爷刚过完八十一岁的生日,身体还可以。邈邈我跟你说啊,爷爷现在依然是晴王集团的董事长,晴王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你一定要给他老人家留下好的印象。爷爷特别看重子嗣,唐明的离开对爷爷打击特别大,我们希望你的出现能给予他安慰。”
对唐志海这个期望,姚邈点头答应。但是从唐志海患得患失的眼神中,她隐隐约约觉得给爷爷留下好印象,似乎并不只是为了安慰对方那么简单。
半小时后,欧阳巍到达函谷关12号,唐志海与他在隔壁会面了十多分钟,发现还有很多业务上的问题没有谈透,便邀请他留下来一块吃晚饭。
对于这个安排,姚邈并不排斥,因为欧阳巍的加入,让话题的中心转移到了晴王的并购业务上,唐志海和黄芩都很少再谈及以后对姚邈的生活安排,这让姚邈倍感轻松。
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在心中谋划一会找个什么借口先撤,并给姚思远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一天的进展,她很清楚,爸爸和姥爷、小姨小姨夫一定都在等着自己。
这里的私房菜非常精致,盐焗虾虎、宫爆虾球、生腌蟹钳、烤生蚝、铁锅碟鱼头无论从外形还是味道上都堪称精品,奢华的餐具也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里菜品的档次。
然而在姚邈看来,对海鲜的过度加工,都会让海鲜失去原本的味道。小时候,姚邈的姥爷张奎周末早上带姚邈练功结束后,两人都会坐公交到沙子口集市来买当地的海鲜,三块钱一斤的红岛蛤蜊,在鱼筐里活蹦乱跳的会场大螃蟹、虾虎、蛎虾、红岛海蛎子,要多新鲜有多新鲜。
买回家简单冲洗之后即上锅加少量水清煮,最多加一点点盐。一桌原汁原味的海鲜就是周末全家人的盛宴,妈妈张蔚最拿手的辣炒蛤蜊永远是姚邈的最爱。
此刻姚邈一边用手扒着盐焗虾虎,一边失神的想着张蔚的辣炒蛤蜊,心神又游荡在往昔的童年时光,完全没有听到对面的欧阳巍正在和自己说话。
直到一旁的黄芩轻轻的拍拍姚邈的肩膀,姚邈才回过神来:“什么?你们刚才跟我说话是么?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拿着筷子的欧阳巍笑了,姚邈这才发现对面这位律师在饭桌上表现的十分自在,一点也不拘束,很显然他和唐志海夫妇已经不仅仅是工作关系那么简单。
刚下飞机的欧阳巍身穿浅灰色商务衬衫和墨蓝色修身西裤,并没有因为长途旅行而显出疲惫,反倒全身散发着一种阳光帅气的光芒,想必是源于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我刚才说,上次在你们单位你一脸的震惊我到现在还记得,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回归唐叔这个大家族,我祝贺你和唐叔、阿姨一家团圆。”
姚邈和唐志海、黄芩微笑着端起酒杯与欧阳巍碰杯并表达了感谢。
唐志海坐下的空档认真的问了欧阳巍一个问题:“小巍,你爸说你是不婚主义,真的假的?”

不婚主义
欧阳巍刚要拿起筷子夹菜,听唐志海这么一问,愣住了。
他用最快的时间观察了其他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很快又恢复了淡定自若的微笑,只见他轻轻地歪歪头露出两排整齐明媚的牙齿调侃道:“唐叔,我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唐志海笑着回答:“你爸还说,早知道把你送到美国常青藤读书会读出一个不婚主义来,还不如当年把你留在国内接受高等教育的好,呵呵。”
欧阳巍放下筷子端起红酒浅抿了一小口:“唐叔你别听我爸一面之词,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我的婚姻生活着急么?他是看他身边的同龄人都抱上了孙子,是馋孙子了而已。”
黄芩关切道:“小巍我记得你是属龙的,今年有33了吧?”
见欧阳巍点点头,黄芩又说:“33岁也该结婚了,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家大业大的,可不能光顾自己玩,生下接班人是重中之重。况且像你这个年龄和背景,多好的姑娘都不难找呀。”
“我呀,早就跟我爸说了,如果你是想抱孙子,我一年以后就可以给你抱回来两个,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还真不少,可是他不愿意。他说私生子他接受不了,以后孩子的成长环境也不健康。非要我明媒正娶一个正妻,堂堂正正生下孙子才行,这,我可受不了。”
姚邈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说这番话的欧阳巍,仿佛对方是一个刚刚走下飞船的天外来客一般。
“你对婚姻生活这么没有信心啊?”黄芩难以置信的问道。
“黄姨你知道么?现在统计出来,在美国有百分之五十一的女性是独自生活没有配偶的,已经超过了步入婚姻的女性人数。男性就更不用说了,欧洲和日本对不婚主义也越来越理解和宽容,咱们国家的北上广深,选择不结婚也成为青年人越来越普遍的生活方式。”
黄芩不认同道:“那是北上广深,咱们大山东还是要遵从传统的,可别跟老外学。老外对生活都没有长远的规划,今天挣钱今天花完,子孙后代的事他们想都不要想。这样下去这个民族就完了。我听说现在欧美、日本这些国家人口萎缩的厉害,咱们中国的年轻人也越来越不愿意结婚生孩子,社会很快将步入老龄化太可怕了。”
“黄姨,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婚姻观生育观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对男人来说,结婚意味着接受一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每做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要顾及对方的感受,甚至是孩子的感受,完全失去了自由。另一方面,古代的时候,女人不承担社会分工,就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除了生孩子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做。
但是现在不同了,女性在社会中承担的更多的社会角色,你还让她像以前的人那样花大量的时间生育哺育,她们已经分身乏术了。同时,现在的女性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她们对男人的需求和渴望也淡化了很多。当代年轻人的婚姻观已经和唐叔黄姨你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
唐志海表示完全不赞同:“照你这么说,以后人都不结婚,不生孩子了?不可能,咱山东人第一个不答应。”
欧阳巍笑着说:“唐叔,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繁衍会和婚姻脱钩。我听说已经有科学家在研究人造子宫了,一旦研究成功,以后人类将诞生在人造子宫里,而且胎儿的基因都是经过编辑的,想要什么样的孩子都可以定制,大批量生产,人类不会灭绝的,只会越来越优秀。”
唐志海嗤之以鼻:“越说越玄乎了,还优秀?别造出孙悟空来!”
在场的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姚邈被眼前这场对话所吸引,她没想到今天这场尴尬的饭局会衍生出这么有趣的话题,姚邈以前只见过恨嫁的恨娶的大龄青年,真正意义上的不婚主义还是头回见,况且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姚邈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鲜美的佛跳墙,一边心中感慨:“好好的大龄青年竟然是不婚主义,着实可惜。”她完全没有料到,话题的中心在不久之后将会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唐叔,人的社会观会随着时代发生诸多改变,您和黄姨这一代人,婚姻应该是很好的选择。但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我更认同美国知名的作家罗伯特.布里伏尔特所说:‘让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持续不断地生活在一起……从生物学的角度看,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状况。’作家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也说过‘爱情从它的本质来看,必定是昙花一现的。’所以对我而言,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婚姻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唐志海端起酒杯单独和欧阳巍碰了一下,小酌后透出为父般的语气道:“小巍,你别听那些老外作家忽悠你,人不可能永远年轻,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体力精力智力都在顶峰,你可以夸下这个海口说结不结婚无所谓,但是等你到了我和你黄姨这个年纪,你就说不出来这种话了。
年轻人觉得婚姻是围城,但当人一旦步入中老年,婚姻就像一座抵御风霜的城堡,是保护身心的防御工事。你的儿女就是你的精气神,培养出好的儿女和孙子辈,那种感觉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
像我们姚邈,以后她结婚生的越多越好,只要有一个男孩子姓唐,其他的问题全不用她考虑,我全都给她准备好,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快快乐乐的为唐家开枝散叶。”
姚邈刚刚用调羹送入口中的佛跳墙高汤,在听到唐志海的最后一句话时,差点因激动的情绪喷涌而出,幸亏她及时的捂住了嘴,才没有失态。等她红着脸伸长脖子咽下高汤后,又遭到了黄芩的另一记灵魂拷问。
“邈邈呢,你有男朋友么?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姚邈放下调羹,从面前精致的金属餐巾盒中,抽出一张打着‘函谷关12号’印花的纸巾小心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等她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三个人时,解读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唐志海和黄芩眼神中满是期待,恨不得从姚邈的回答中能展望到未来小孙子的爽朗笑声。而欧阳巍的眼神就更加耐人寻味了,他眼神中裹挟着一种逃出话题中心的幸免余生,又有几分报复刚才被姚邈看笑话的调皮,姚邈看着他微微扬起的眉毛和似笑非笑的嘴角,突然有点来气。
姚邈双手回到桌下,清嗓子的同时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清爽洁白的T恤。
“额,我目前没有男朋友,近期更没有结婚的打算。”
黄芩将身体往姚邈方向倾斜了不小的角度:“邈邈,你今年已经虚岁30了,还没有找男朋友?女孩子不能拖的太久了,妈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小伙子,你挑选挑选?”
姚邈正组织语言准备拒绝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欧阳巍正端起红酒杯喝的不要太开心。
“呵呵,我也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我只是这几年想在工作上再上一个台阶,可能的话再回华西医科大读个博士后出来,然后再考虑个人问题。”
“什么?”唐志海瞪大眼睛惊呼:“你还打算,去读博士后?”
唐志海放下筷子,神情中露出些许烦躁:“学历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幸福的家庭和儿女才是最大的人生财富。姚邈,如果你现在刚刚大学毕业想深造,我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龄是28岁,而你现在已经30了,耽误不起呀。让你妈妈给你介绍几个,相相亲了解一下。”
姚邈有些哭笑不得,距离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的时间还不到五个小时,唐志海的角色代入丝毫不需要一点点过度,他对姚邈未来的掌控更是志在必得。
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姚邈尽量不想让对方难堪,但是她觉得此刻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姚邈微笑着,语气坚定:“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的婚姻观和欧阳律师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中,婚姻和儿女都是必需品,但是这都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要先爱上一个也能爱我的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缘分没到的时候在相亲中强求,也不一定就会幸福。”
欧阳巍听到姚邈拿自己做对比,刚才还洋溢在脸上的小得意转瞬即逝,很明显自己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但是欧阳并不生气,因为此刻姚邈和他一样,都在被老一辈用尽力气拖进婚姻的沼泽,他和姚邈唯一的区别是:姚邈抗拒的理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对他而言,走入婚姻是不可能的,和谁都不可能。
想到这,欧阳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帮姚邈说句话。
“唐叔、黄姨,你俩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男女感情的事是最强求不来的,找人谈恋爱还要看有没有眼缘呢,这结婚的大事,岂不是要经受更多的考验。缘分没到的时候,给姚邈加压残酷了点,哈哈!”
欧阳巍说完转头看向姚邈,等待对方投来感激的眼神,没想等到的却是姚邈浅浅的一记白眼,欧阳巍暗吃一惊,调侃的笑容停留在脸上,散去不太好,不散去也不太好。
姚邈心中想的是,你这个为了给老人交差可以随便找人生两个孩子的人,就不要为我站台了吧,我跟你的人生观价值观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没有爱情和婚姻作基础,生再多的孩子,恐怕都要被教育出更加奇葩的人生观来。
欧阳巍自然是品味不出姚邈眼神中的真实含义。姚邈也没有解释的心情,她现在只希望这场被他人掌控的晚宴能够早点结束。
但是唐志海并不打算放弃,因为他的心中有一幅宏图大志,需要借助姚邈来帮他实现,更何况,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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