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简澄路过音乐教室,里面没有开灯。她摸出藏在口袋里的铅盒,盒盖上的"简澄收"已经被她摩挲得快要看不清。她想起周叙白在医院病床上拿着铅盒的照片,想起他说过"铅能阻挡辐射,却挡不住想念"。可现在,他却在电话里说"别告诉简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骁发来的消息:"周叙白今晚又住院了,医生说... ..." 消息写到一半被撤回,接着发来一句:"你别多想,他就是普通感冒。"
简澄盯着"普通感冒"四个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想起上周在实验室看见他偷偷吃药,想起他在音乐教室按在后腰上的手,想起他对陈雨桐说"有些曲子不是谁都能弹"。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接成残酷的真相——他一直在用谎言堆砌高墙,把她隔绝在他的病痛之外,用沉默和距离,让她误以为自己从未走进过他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简澄在周叙白的课桌里发现了那张蓝色五线谱。它被整齐地叠成四折,放在化学课本里,谱面上是未完成的《月光》第三乐章变奏,最高音谱号旁边写着她的名字,后面跟着个小小的问号。
她捏着五线谱,指尖微微发抖。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周叙白没有来。陈雨桐走进教室,眼圈红肿,把一张请假条交给老师。全班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嘲笑这场无人知晓的暗恋。
化学课上,老师提到放射性元素的防护,简澄举手提问:"老师,如果知道某元素的半衰期,能计算出它完全衰变的时间吗?" 老师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当放射性强度降到原有水平的千分之一以下时,就可以认为基本衰变完成了。"
"需要多久?"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以铱-192为例,大概需要十个半衰期左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740天","也就是两年左右。"
两年。简澄看着黑板上的数字,想起周叙白说过"比暗恋的保质期还短"。原来他早就知道答案,知道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半衰期,知道她的喜欢会像铱元素一样,在时光里慢慢衰变,直到变成无关紧要的稳定同位素。
午休时,简澄独自去了音乐教室。钢琴上放着周叙白的琴谱,《月光》那一页被翻得卷了边,上面有他新写的批注:"此处应弹出星轨断裂的痛感,而非机械的重复。" 她坐在琴凳上,手指落在#F键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蔓延到心脏。
她试着弹奏那首变奏,却在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就走了调。原来有些曲子,真的不是谁都能弹的,就像有些人,真的不是谁都能靠近的。琴键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可她知道,这温度正在一点点消失,像铱星闪光一样,短暂得让人绝望。
下午的自习课,简澄收到一张纸条,是前排女生传过来的:"周叙白让我给你的。"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天文台的遮光罩螺丝松了,有空去看看。"
她捏着纸条,心跳瞬间加速。放学后,她背着书包跑向天文台,风扬起她的头发,像一面投降的旗帜。天文台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看见周叙白坐在折叠椅上,手里拿着扳手,正在拧遮光罩的螺丝。
"你来了。"他抬头看她,脸色比昨天好了些,只是嘴唇依旧没有血色。
"嗯。"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下的扳手,"我帮你。"
"不用,"他摇摇头,把扳手递给她,"你扶着遮光罩就好。"
两人沉默地配合着,只有扳手拧动螺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天文台里回响。夕阳从天窗照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她看见他后颈新生的绒毛,柔软得像某种脆弱的信号。
"上周的双子座流星雨,观测到了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她点点头,"看到了很多。"
"有许愿吗?"
简澄握着遮光罩的手紧了紧,夕阳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起自己对着流星许的愿——希望周叙白的半衰期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可她知道,这愿望和铱星闪光一样,注定无法实现。
"许了。"她低声道,"希望... ...希望观测数据准确无误。"
周叙白拧螺丝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再说话。天文台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声,像一首无人听懂的挽歌。
螺丝拧紧后,他站起身,却因为久坐而踉跄了一下。简澄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后退一步,靠在望远镜上。
"谢谢。"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周叙白,"简澄突然叫住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是不是... ..." 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觉得我的喜欢像辐射一样让人难受?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天文台的地砖上,像一个巨大的休止符。
"简澄,"他的声音隔着夕阳的光,显得有些模糊,"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说完,他推开门,走进渐浓的暮色里。简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手里还握着那把冰冷的扳手。天文台的遮光罩被拧紧了,可她心里的那道缝隙,却在他转身的瞬间,被撕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