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才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挣扎出来。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抽打着毫无温度的城市。
走出写字楼巨大冰冷的玻璃旋转门,寒气瞬间透骨。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出雨水划过屏幕的一道道裂痕般的光路。
是强哥,他的声音被风雨和更深处无法抑制的悲怆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又像重锤狠狠砸进耳膜:“阿弟!
快……快滴(回来)!
奶奶……前几日头晕发痧(中暑症状)……今……今朝……去咗(过世了)!
就在半个钟头前……落气(断气)之前……一直……一直念着你个名啊!”
手机从瞬间麻木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脆响,重重砸入门口冰冷积水的洼地,碎裂的屏幕上最后一点微光也被浑浊的雨水彻底吞噬。
整座城市冰冷的霓虹灯海在眼前剧烈晃动、扭曲、碎裂!
巨大的失重感和冰冷穿透骨髓!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崩裂!
眼前骤然闪现的,是记忆深处后视镜里那个金色早晨下骤然变得空茫破碎、被生生抽走所有支撑与生气的恐怖眼神!
所有未能兑现的“下次”、所有被她笑着挥手说出的“毋使挂心”、所有被工作借口轻易挤占掉的宝贵光阴,在这一刻凝固成千万柄寒冰铸就的锋利长矛,带着死亡本身的重量,从四面八方同时狠狠地、贯穿了我的血肉与灵魂!
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森林刹那间彻底陷入死寂与无尽的黑暗,身体与意识一同向冰冷无底的深海飞速下坠……第四部:青苔覆盖的碑(永逝)葬礼的喧嚣终究是世上最短暂的热闹。
最后一铲带着塘底腥气的湿冷黄土沉重地砸在单薄的棺木顶盖上,发出令人心颤的“扑——扑——”闷响。
亲友低沉的啜泣声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的凌乱纸钱和无声的虚空。
当沉重的大门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喧闹,老屋彻底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浓稠的寂静黑暗之中。
唯有灵台那两支惨白的蜡烛兀自垂泪,微弱的火苗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无助地摇曳、飘忽,将挂在墙壁中央的奶奶那张黑框遗照上的模糊笑容晃得摇曳不定、影影幢幢,仿佛在对这迟来的游子诉说着什么。
我像个被抽去三魂七魄的木头人,在空寂得能听见